那侍衛向他仔細一看,認了出來,果真是皇上身邊的大紅人桂公公,忙滿臉堆笑,說道:「桂公公,你穿了這身衣服,嘻嘻。」

方宇笑道:「皇上差我去辦一件緊事,趕著回話,來不及換衣服了。」

那侍衛道:「是,是。桂公公紅光滿面,這趟差事定然順手得很,皇上定有大大賞賜。」

方宇回到自己住處,換了太監服色,將經書用塊舊布包了,徑到上書房來見皇帝。

康熙聽得小桂子求見,喜道:「快進來,快進來。」

方宇快步走進,只見康熙站在內書房門口,喜孜孜的道:「他媽的,小桂子,快給我滾進來,怎麼去了這麼久?」

這「他媽的」三字,康熙只在方宇面前才說,已憋得甚久。

方宇跪下磕頭,說道:「恭喜皇上,天大之喜!」

康熙一聽,便知父王果然尚在人間,心頭一陣激動,身子跟著晃幾下,伸手扶住門框,說道:「進來慢慢的說。」胸口一酸,險此掉下淚來。

方宇走進內書房,回身將房門關上,上了門閂,在四周書架後巡視了一趟,不見另有侍候皇帝的太監,才低聲說道:「皇上,我在五臺山上見到了老皇爺。」

康熙緊緊抓住他手,顫聲道:「父皇……果然在五臺山出了家?他……他說什麼?」

方宇於是將在清涼寺中如何會見老皇爺,如何西藏的喇嘛意圖加害,自己如何奮勇救護,拚命保駕,如何幸得少林十八羅漢援手等情一一說了。

這件事本已十分驚險,在他口中說來,另行加多了三分,自己的忠心英勇,那更是足尺加五。

只聽得康熙手中捏了捏汗,連說:「好險,好險!」又道:「咱們即刻派一千名護衛上山,加意衛護。」

方宇搖頭道:「老皇爺多半不願意。」於是又將順治的言語一一轉述。

康熙聽父親叫自己不用去五臺山相會,又讚自己:「他是好皇帝,先想到朝廷大事,可不像我……」

說完這幾句話,忍不住放聲哭了出來,說道:「我一定要去,我一定要去!」

方宇待他哭了一會,取出經書,雙手呈上,說道:「老皇爺要我對你說:「天下事須當順其自然,不可強求,能給中原百姓造福,那是取好。

倘若天下百姓都要咱們走,那麼咱們從哪裡來,就回哪裡去。」老皇爺又要我對你說:「要天下太平,《永不加賦》四字,務須牢牢緊記。他能做到這四字,便是對我好,我便心中歡喜。」

康熙怔怔聽著,眼淚撲簌簌的流在包袱之上,雙手發抖,接了過去,開啟所袱,見是一部《

四十二章經》,翻了開來,第一頁寫著「永不加賦」四個大字。

筆致圓柔,果真是自己父親的手筆,康熙嗚咽道:「父皇訓示,孩兒決不敢忘。」

他定了定神,細細詢問順治身子是否安康,現下相貌如何,在清涼寺中是否清苦之極。方宇一一據實稟告。康熙一陣傷心,又大哭起來。

方宇靈機一動:「他媽的,我也陪他大哭一場,他給我的賞賜一定又多了許多,反正眼淚又不用錢買。」

說哭便哭,抽噎了幾下,眼淚長流,嗚嗚嗚嗚的哭得悽慘之極。康熙雖然難忍,哭泣出聲,但自念不可太失身份,因此不住強自抑。

方宇卻有意做作,竟然號啕大哭。這件本事,他當年在揚州之時,便已十分拿手,的毛竹板尚未打上屁股,他已哭的驚逃詔地,而且並非乾號,而是貨真價實的淚水滾滾而下,旁人決計難辨偽。

康熙哭了一會,收淚問道:「我想念父皇,而哭泣,你卻比我哭得還傷心,那為什麼?」

方宇道:「我見你哭得傷心,又想起老皇爺的溫和和慈愛,對我連聲稱讚,說我不顧性命的保駕,很喜歡我,心中更加難過了。」

一面說,一面嗚咽不止,又道:「若不是我知道你掛念,趕著回來向你稟報,真想留在五臺山上服侍老皇爺,也免得擔心他給壞人欺侮。」

康熙道:「小桂子,你很好,我一定重重賞你。」

方宇眼淚還是不斷流下,抽抽噎噎的道:「皇上待我已經好得很,我也不要什麼賞賜了,只盼老皇爺平安,我們做奴才的就快活得很了。」

他在神龍教走了這一遭,耳聽得人高呼「教主永享仙福,壽與天齊」,絲毫不以為恥,不免臉皮練得更厚,拍馬屁的功夫大有長進,但教討人歡喜,言語更誇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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