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光道:“請問眾位師兄,是哪座廟裡的?光臨敝寺,為了何事?”

一名黃衣上披著紅色袈裟的喇嘛道:“我們打從西藏來,奉了活佛之命,到中原公幹,豈知有一名隨從的小喇嘛給一個賊和尚拐走了,在清涼寺中藏了起來。方丈和尚,你快快把我們這小喇嘛交出來,否則決計不能跟你甘休。”

澄光道:“這倒奇了。我們這裡是禪宗青廟,跟西藏m宗素來沒有瓜葛。貴處走失了小喇嘛,何不到各處黃廟去問問?”

那喇嘛怒道:“有人親眼見到,那小喇嘛是在清涼寺中,這才前來相問,否則我們吃飽了飯沒事幹,來瞎鬧麼?你識趣的,快把小喇嘛交出來,我們也就不看僧面看佛面,不再追究了。”

澄光搖頭道:“倘若真有小喇嘛來到清涼寺,各位就算不問,老衲也不能讓他容身。”

幾名喇嘛齊聲叫:“那麼讓我們搜一搜!”

澄光仍是搖頭,說道:“這是佛門清淨之地,哪能容人說搜就搜。”

那為首的喇嘛道:“倘若不是做賊心虛,為什麼不讓我們搜?可見這小喇嘛千真萬確,定是在清涼寺中。”

澄光剛搖了搖頭,便有兩名喇嘛同時伸手,扯住他衣領,大聲喝道:“你讓不讓搜?”

另一名喇嘛道:“大和尚廟裡是不是窩藏了良家婦子,怕人知道?否則搜一搜打甚麼緊?”

這時清涼寺中也有十餘名和尚出來,卻給眾喇嘛攔住了,走不到方丈身旁。

雙兒低聲問道:“相公,要不要打發了他們?”

方宇道:“且慢!”

方宇心想:“這些喇嘛擺明了是無理取鬧,這廟裡怎會窩藏什麼小喇嘛?莫非他們的用意和我相同,也是要見順治皇帝?”

只見白光一閃,兩名喇嘛已拔出尖刀在手,分抵澄光的前胸後心,厲聲道:“不讓搜就先殺了你。”

澄光臉上毫無懼色,說道:“阿彌陀佛,大家是佛門弟子,怎地就動起粗來?”

兩名喇嘛將尖刀微微向前一送,喝道:“大和尚,我們這可要得罪了。”

澄光身子略側,就勢一帶,兩名喇嘛的尖刀都向對方胸口刺去。兩人急忙左手出掌相交,拍的一聲,各自退出數步。

餘人叫了起來:“清涼寺方丈行兇打人哪!打死人哪。”

叫喚聲中,大門口又搶進三四十人,有和尚、有喇嘛,還有幾名身穿長袍的俗家人。

一名黃袍白鬚的老喇嘛大聲叫道:“清涼寺方丈行兇殺人了嗎?”

澄光合十道:“出家人慈悲為本,豈敢妄開殺戒?眾位師兄,施主,從何而來?”

向一個五十多歲的和尚道:“原來佛光寺心溪方丈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得罪,得罪。”

佛光寺是五臺山上最古老的大廟,建於元魏孝文帝之時,歷時悠久當地人有言:“先有佛光寺,後有五臺山。”

原來五臺山原名清涼山,後來因發現五大高峰,才稱五臺山,其時佛光寺已經建成。五臺山的名稱,也至隋朝大業初才改。

在佛教之中,佛光寺的地位遠比清涼寺為高,方丈心溪,隱然是五臺山諸青廟的首腦。

這和尚生得肥頭胖耳,滿臉油光,笑嘻嘻的道:“澄光師兄,我給你引見兩位朋友。”

他指著那老喇嘛道:“這位是剛從西藏拉薩來的大喇嘛巴顏法師,是活佛座下最得寵信、最有勢力的大喇麻。”

澄光合十道:“有緣拜見大喇嘛。“

巴顏點了點頭,神氣甚是倨傲。

心溪指著一個身穿青布衫,三十來歲的文人,說道:“這位是川西大名士,皇甫客皇甫先生。”

皇甫閣拱手道:“久仰澄光大和尚武學通神,今日得見,當真三生有幸。”

澄光合十道:“老僧年紀老了,小時候學過的一些微末功夫早已忘得乾乾淨淨。皇甫居士文武兼資,可喜可賀。”

方宇聽這些人文縐縐的說客氣話,心想這場架多半是打不成了,既沒熱鬧瞧,又少了個混水摸魚,找尋老皇帝的機會,心下暗暗失望。

巴顏道:“大和尚,我從西藏帶了個小徒兒出來,卻給你們廟裡扣住了。你衝著活佛的金面,放了他罷,大夥兒都承你的情。”

澄光微微一笑,說道:“這幾位師爺在敝寺吵鬧,老衲也不跟他們一般見識。大師在通情達理之人,如何也聽信人言?清涼寺開建以來,只怕今日才有喇嘛爺光臨。說我們收了貴座弟子,那是從何說起?”

巴顏雙眼一翻,大聲喝道:“難道是冤枉你了?你不要……不要罰酒不吃……吃敬酒。”他漢語不大流暢,“敬酒不吃吃罰酒”這話,卻顛倒著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