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琅道:「卑職殺了這小校,自知闖了禍,便去向鄭成功謝罪。我想我立過大功,部屬犯了軍法,殺他並沒有錯。

可是鄭成功聽了婦人之言,說我犯上不敬,當即將我扣押起來。我想國姓爺英雄慷慨,一時之氣,關了我幾天,也就算了。

哪知過了多時,我爹爹和弟弟,以及我的妻子,都給拿了,送到牢裡來。這一來我才知大事不妙,鄭成功要殺我的頭,乘著監守之人疏忽,逃了出來。過不多時,就得到訊息,鄭成功將我全家殺得一個不留。」

方宇搖頭嘆息,連稱:「都是董夫人那老女人不好。」

施琅咬牙切齒的道:「鄭家和我仇深似海,只可惜鄭成功死得早了,此仇難以得報。卑職立下重誓,總有一天,也要把鄭家全家一個個殺得乾乾淨淨。」

方宇早知鄭成功海外為王,是個大大的英雄,但聽得施琅要殺鄭氏全家,那自然包括他的大對頭鄭克爽在內,益覺志同道合,連連點頭。

方宇說道:「該殺,該殺!你不報此仇,不是英雄好漢。」

施琅自從給康熙召來京城之後,只見到皇帝一次,從此便在京城投閒置散,做的官仍是福建水師提督,爵位仍是靖海將軍。

但在京城領一份幹餉,無職無權,比之順天府衙門中一個小小公差的威勢尚不如,以他如此雄心勃勃的漢子,自然是坐困愁城,猶似熱鍋上螞蟻一般。

這三年之中,他過不了幾天便到兵部去打個轉。送禮運動,錢是花得不少,歷年來宦囊所積,都已填在京城官場這無底洞裡,但皇帝既不再召見,回任福建的上諭也不知何年何月才拿得到手。

到得後來,兵部衙門一聽到施琅的名字就頭痛,他手頭已緊,沒錢送禮,誰也不再理他。此刻聽得方宇言語和他十分投機,登覺回任福建有望,臉上滿是興奮之色。

索額圖道:「施將軍,鄭成功殺你全家,確是不該。不過你也由此而因禍得福,棄暗投明。若不是如此,只怕你此刻還在臺灣抗拒王師,做那叛逆造反之事了。」

施琅道:「索大人說得是。」

方宇問道:「鄭成功殺了你全家,你一怒之下,就向大清投誠了?」

施琅道:「是。先帝恩重如山,卑職起義投誠,先帝派我在福建辦事。卑職感恩圖報,奮不顧身,立了些微功,升為福建同安副將。

恰好鄭成功率兵來攻,卑職跟他拚命,仗著先帝洪福,大獲全勝。先帝大恩,升我為同安總兵。後來攻克了廈門、金門和梧嶼,又聯合一批紅毛兵,坐了夾板船,用了洋槍洋炮,把鄭成功打得落海而逃。

先帝升卑職為福建水師提督,又加了靖海將軍的頭銜。其實卑職功勞是半分也沒有的,一來是我犬清皇上福份大,二來是朝中諸位大人指示得宜。」

方宇微笑道:「你從前在鄭成功軍中,又在福建跟他打了幾場硬仗,臺灣的情形自然是很明白的。皇上召你來問攻臺的方略,你怎麼說了?」

施琅道:「卑職啟奏皇上:臺灣孤懸海外,易守難攻。臺灣將士,又都是當年跟隨鄭成功的百戰精兵。如要攻臺,統兵官須得事權統一,內無掣肘,便宜行事,方得成功。」

方宇道:「你說要獨當一面,讓你一個人來發號施令?」

施琅道:「卑職不敢如此狂妄。不過攻***,須得出其不意,攻其無備。京師與福建相去數千裡,遇有攻臺良機,上奏請示,待得朝中批示下來,說不定時機已失。

臺灣諸將別人也就罷了,有一個陳永華足智多謀,又有一個劉國軒驍勇善戰,實是大大的勁敵,倘若貿然出兵,難有必勝把握。」

方宇點頭道:「那也說得是。皇上英明之極,不會怪你這些話說得不

對。你又說了些甚麼?」

施琅道:「皇上又垂詢攻臺方略。卑職回奏說:臺灣雖然兵精,畢竟為數不多。大清攻臺,該當雙管齊下。第一步是用間,使得他們內部不和。

最好是散佈謠言,說道陳永華有廢主自立之心,要和劉國軒兩人陰謀篡位。鄭經疑心一起,說不定就此殺了陳劉二人。

就算不殺,也必不肯重用,削了二人的權柄。陳劉二人,一相一將,那是臺灣的兩根柱子,能夠二人齊去,當然最好,就算只去一人,餘下一個也是獨木難支大廈了。」

方宇暗暗心驚:「他媽的,你想害我師父。」問道:「還有個「一劍無血」馮錫範呢?」

施琅大為驚奇,說道:「韋大人居然連馮錫範也知道。」

方宇道:「我是聽皇上閒談時說起過的。皇上於臺灣的內情可清楚啦!皇上說,董夫人喜歡小白臉孫子鄭克墍,不喜歡世子鄭克爽,要兒子改立世子,可是鄭經不肯。可有這件事?」

施琅又驚又佩,說道:「聖天子聰明智慧,曠古少有,居於深宮之中,明見萬里之外。皇上這話,半點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