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句子,本是陸高軒作來頌揚洪教主的,此時方宇念將出來,雖然微感不倫不類,但「並世崇敬」、「文武能聖」等語,卻也是善禱善頌。

眾大臣聽得都不住點頭。

康熙知道方宇肚中全無貨色,這些文辭古雅的句子,決不能隨口譯出,必是預先請了槍手做好,然後在殿上背誦出來。

他卻萬萬想不到竟是稱頌邪教教主的文辭,給他移花接木、順手牽羊的用上了。那羅剎使臣隨即獻上禮物。

羅剎國比遼東氣候更冷,所產玄狐水貂之屬,毛皮比之遼東的更為華美豐厚。

滿洲大臣都是識貨之人,一見之下,無不稱賞。康熙當即吩咐方宇妥為接待使臣,回賜中華禮品。

退朝之後,康熙召了湯若望和南懷仁二人來,命他們去見羅剎使臣。

南懷仁是比利時國人,言語和法蘭西相同,那羅剎使臣會說法蘭西話,兩人言語相通。

南懷仁稱頌康熙英明仁惠,古往今來帝王少有其比,說得那使臣大為折服。

次日,康熙命湯若望、南懷仁二人在南苑操炮,由方宇陪了羅剎使臣觀操。

那使臣見炮火犀利,射擊準確,暗暗欽服,請南懷仁轉告皇帝,羅剎國女攝政王決意和華夏修好,永為之邦。

羅剎使臣辭別歸國後,康熙想起方宇這次出征,一舉而翦除了吳三桂兩個強援,功勞著實不小,於是降旨封他為一等忠勇伯。王公大臣自是一番慶賀。

方宇想起施琅、黃總兵等人,何以竟無一人還報。想必是因主帥在海上失蹤,他是皇上跟前的第一大紅人,皇上會震怒。

皇上震怒後,必定會以「失誤軍機、臨陣退縮、陷主帥於死地」等等罪名相加。大家生怕殺頭,就此流落在通吃島附近海島,再也不敢回來了。

滿洲興兵之初,軍法極嚴,接戰時如一隊之長陣亡而部眾退卻奔逃,往往全隊處死,至康雍年間,當年遺法猶存,是以旗兵精甚,所向無敵。

方宇於是派了兩名使者,指點了通吃島和神龍島的途徑,去召施琅等人回京。

這日康熙召方宇到上書房,指著桌上三通奏章,說道:「小桂子,這三道奏章,是分從三個地方來的,你倒猜猜,是誰的奏章?」

方宇伸長了頭頸,向三道奏章看了幾眼,全無頭緒可尋,說道:「皇上得給一點兒因頭,我這才好猜。」

康熙微微一笑,提起右掌虛劈,連做了三下殺頭的姿勢。

方宇笑道:「啊,是了,是大……大女幹臣吳三桂、尚可喜、耿精忠三個傢伙的奏章。」

康熙笑道:「你聰明得很。你再猜猜,這三道奏章中說的是什麼?」

方宇搔頭道:「這個可難猜得很了。三道奏章是一齊來的麼?」

康熙道:「有先有後,日子相差也不很遠。」方宇道:「三個大女幹臣都不懷好意,想的是一般心思。我猜想他們說的話都差不多。」

康熙伸掌在桌上輕輕一拍,說道:「正是。第一道奏章是尚可喜這老傢伙呈上的,他說他年紀大了,想歸老遼東,留他兒子尚之信鎮守廣東。

我就批示說,尚可喜要回遼東,也不必留兒子在廣東了。吳三桂和耿精忠聽到了訊息,便先後上了奏章。」

然後康熙又拿起一道奏章,說道:「這是吳三桂這老小子的,他說:「念臣世受逃難,捐糜難報,惟期盡瘁藩籬,安敢離開?今聞平南王尚可喜有陳情之疏,已蒙恩覽,準撤全藩。仰持鴻慈,冒幹天聽,請撤安插。」

哼,他是試我來著,瞧我敢不敢撤他的藩?他不是獨個兒幹,而是聯絡了尚可喜、耿精忠三個一起來嚇唬我!」

康熙又拿起另一道奏

章,道:「這是耿精忠的,他說:「臣襲爵二載,心戀帝闕,只以海流叵測,未敢遽議罷兵。

近見平南王尚可喜乞歸一疏,已奉前旨。伏念臣部下官兵,南征二十餘載,仰懇皇仁,撤回安插。」

一個在雲南,一個在福建,相隔萬里,為甚麼兩道摺子上所說的話都差不多?一面說不能罷兵,一面又說懇求撤回。這幾個傢伙,還把我放在眼裡嗎?」

說著,康熙氣忿的將奏章往桌上一擲。

方宇道:「是啊,這三道奏章,大逆不道之至,其實就是造反的戰書。皇上,咱們這就發兵,把三個反賊都捉到京師裡來,滿門……哼,全家男的殺了,女的賞給功臣為奴。」

他本想說「滿門抄斬」,忽然想起阿珂和陳圓圓,於是中途改口。

康熙道:「咱們如先發兵,倒給天下百姓說我殺戮功臣,說甚麼鳥盡弓藏,兔死狗烹。不如先行撤藩,瞧著三人的動靜。若是遵旨撤藩,恭順天命,那就罷了;否則的話,再發兵討伐,這就師出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