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說,皇帝派我帶了水師大炮,前赴遼東,說的是去長白山祭天,其實……其實是……哼,你又知道什麼?」

方宇心中亂轉念頭:「該說皇帝派我去幹什麼?」

洪教主道:「你且說來,皇帝派你去幹什麼。」

方宇道:「這件事本來萬分機密,無論是如何不能說的,一有洩漏,皇帝定要殺我的頭。不過教主既然問起,那屬下便說了。

因為在屬下心中,教主和夫人比之皇帝高出百倍,他是萬歲,你是百萬歲。他是萬萬歲,你是百萬萬歲。教主要我說,自然不能隱瞞。」

方宇尋思:「怎樣說法,才騙得教主和夫人相信?」

洪教主聽方宇諂媚話語不斷,絲毫不以為嫌,捻鬚微笑,怡然自得,緩緩點頭。

方宇道:「啟稟教主和夫人,皇帝身邊,有兩個紅毛外國人,這兩人一個叫湯若望,一個叫南懷仁,封了欽天監監正的官。」

洪教主道:「湯若望此人的名字,我倒也聽見過,聽說他懂得天文地理、陰陽曆數之學。」

方宇讚道:「嘖,嘖,嘖!教主不出門,能知天下事。這湯若望算來算去,算到北方有個羅剎國,要對大清不利。」

洪教主雙眉一軒,問道:「那便如何?」

方宇曾聽那大鬍子蒙古人罕帖摩說過,吳三桂與羅剎國、神龍教勾結。

吳三桂遠在雲南,拉扯不到他身上,羅剎國卻便在遼東之側,果然一提「羅剎國」三字,洪教主當即神情有異。

方宇知道這話題對上了準頭,心中大喜,說道:「小皇帝一聽之下,便小心眼兒發愁,就問湯若望計將安出,快快獻來。

湯若望奏道:「待臣回去夜觀天文,日算陰陽,仔細推算。」過得幾天,他向皇帝奏道,羅剎國的龍脈,是在遼東,有座叫做什麼呼他爺的山,有條叫做甚麼阿爸兒的河。」

洪安通久在遼東,於當地山川甚是熟悉,聽方宇這麼說,向洪夫人笑道:「夫人,你聽這孩子說得豈不可笑?將呼瑪爾窩集山說成了呼他爺的山,把阿穆爾河又說成阿爸兒的河,哈哈,哈哈!」

洪夫人也是格格嬌笑。

方宇道:「是,是,教主無所不知

,無所不曉,屬下真是佩服得緊。那外國紅毛鬼說了好幾遍,屬下總是記不住。

小皇帝便用滿漢文字寫了下來,交了給我。可是屬下不識字,這呼他也的什麼山,阿爸兒的什麼河,總是記不住。」

洪教主呵呵大笑,轉過頭來,向陸高軒橫了一眼,目光極是嚴厲。陸高軒和胖頭陀心中不住叫苦。

方宇道:「那湯若望說道,須得趕造十門紅毛大炮,從海道運往遼東,對準了這些什麼山、什麼河連轟兩百炮,打壞了羅剎國的龍脈,今後二百年大清國就太平無事,叫做一炮保一年平安。

小皇帝說道:那麼連轟一千炮,豈不是保得千年平安?湯若望道:轟得太多,反而不靈,又說什麼天機不可洩漏,黃道黑道,嘰哩咕嚕說了半天,屬下半句也不懂,聽得好生氣悶。」

洪教主點頭道:「這湯若望編得有部《大清時憲曆》,確是只有二百年。看來滿清的氣運,最多也不過二百年而已。」

方宇說謊有個訣竅,一切細節不敷衍,而且全部真實無誤。只有在重要關頭卻胡說一番,這是他從妓院裡學來的法門。

恰好洪安通甚是淵博,知道湯若望這部《大清時憲曆》的內容,方宇這番謊話,竟是全然嚴絲合縫了。

洪夫人道:「這樣說來,是小皇帝派你去遼東開大炮麼?」

方宇假作驚異道:「咦,夫人你怎麼又知道了?」

洪夫人笑道:「我瞧你這番話還是不盡不實。小皇帝派你去遼東,你怎麼又上神龍島來了?」

方宇道:「那外國人說道:羅剎人的龍脈,是條海龍,因此這十門大炮要從海上運去,對準了那條龍的龍口,算好了時辰,等它正要向海中取水之時,立即轟炮,這條龍身受重傷,那就動不了啦。

若是從陸地上炮轟,這條龍吃得一炮,立刻就飛天騰走了。一炮只保得一年平安,明年又要來轟過,實是麻煩之極。他說,我們的大炮從海上運去,還得遠兜圈子,免得驚動了龍脈。」

自來風水堪輿之說,「龍脈」原是十分注重的,但只說地形似龍,並非真的有一條龍,甚麼龍脈會驚動了逃走云云,全是方宇的胡說八道。

洪安通聽在耳裡,不由得有些將信將疑。

方宇鑑貌辨色,知他不大相信,忙道:「那外國鬼子是會說話的,他畫了好幾張圖畫給小皇帝看,用了幾把尺量來量去。

這裡畫一個圈,那裡畫一條線,說明白為什麼這條龍脈會逃。屬下太笨,半點兒也不懂,小皇帝倒聽得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