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盤古開天闢地以來,膽敢罵皇太后為「老」的,想必寥寥無幾,。就算只在肚裡暗罵,也不會很多。

韋小寶無所忌憚,就算是他自己,打得他狠了,也會「爛,臭」的亂叫亂罵。好在他母親本來就是,妓院中人人汙言穢語,翌以為常。

就算聽了也不如何生氣,只不過會打在他小屁股上的掌力加重了三分,而口中也是「小***、小王八蛋」的對罵一場而已。

只聽皇太后喘氣很急,隔了半晌,問道:「他……他……他……在清涼寺幹什麼?」

海公公道:「太后真的想知道?」

皇太后道:「那還用多問?我自然想知道。」

海公公說道:「主子是出家做了和尚。」

太后「啊」的聲,氣息更加急了,問道:「他……他真的出了家?你……你沒騙我?」

海公公道:「奴才不敢欺騙太后,也不用欺騙太后。」

太后「哼」的一聲,道:「他就那樣忍心,一心一意,只……只是想念那……那狐媚子,把國家社稷、祖宗百戰而創的基業……都拋到了腦後,我們母子二人,他……他就更是不放在心上了。」

韋小寶越聽越奇,心想:「什麼國家社稷、祖宗的基業?老烏龜又叫那人作「主子」,那麼這人……這人難道不是太后的老相好?」

海公公冷冷的道:「主子瞧破了世情,已然徹大悟,萬里江山,兒女親情,主子說都已如過眼浮雲,全都不再掛懷。」

太后怒道:「他為什麼早不出家,遲不出家,卻等那……那狐媚子死了,他才出家?國家朝廷,祖宗妻兒,一古腦兒加起來,在他心中,也還不及上那狐媚子一半,這才突然出走。哼,他既然走了,何必又要叫你來通知我?」

她越說越怒,聲音尖銳,漸漸響起來。韋小寶說不出的害怕,隱隱覺得,他二人所說的那個人和那件事,實是非同小可。

海公公道:「主子千叮萬囑,命奴才說什麼也不可匯漏風聲,千萬不能讓太后和皇上得知。主子說道:皇上登基,天下太平,四海無事,他也放心了。」

太后厲聲道:「那為什麼你又跟我說?我本來就不想知道,不要知道。他心中就只牽記那狐媚子一個,他兒子登基不登基,天下太平不太平,他有什麼放心不放心了?」

韋小寶聽到此處,心下大奇:「他們所說的難道是皇帝的爸爸?小皇帝的爸爸順治皇帝早已一命嗚呼了,小皇帝這才有皇帝做,莫非皇帝另外還有個爸爸?」

他於朝廷和宮中之事所知本來極少,除了知道小皇帝的爸爸順治皇帝之外,其餘一無所知,就算太后和海老公說再明白十倍,他也猜不到其中的真實情形。

海公公道:「主子既然出了家,奴才本當在清涼寺中也出家為僧,服侍主子。可是主子吩咐,他還有一件事放心不下,要奴才回京來查查。」

太后道:「那又是什麼事?」

海公公道:「主子說,董鄂妃雖然……」

太后怒道:「在我跟前,不許提這狐媚子的名字!」

韋小寶心道:「原來那狐狸精叫做董鄂妃,那定是宮裡的妃子了。太后的老姘頭只愛這隻騷狐狸,不愛太后,因此太后大吃其醋。」

海公公道:「是,太后不許提,奴才就不提。」

太后道:「他說那狐媚子又怎麼樣了?」

海公公道:「奴才不明白太后說的是誰。主子從來沒提過「狐媚子」三字。」

太后怒道:「他自然不提這三個字,在他心中,那是「端敬皇后」哪。這狐媚子死了之後,他……他追封她為皇后,這簡直是胡鬧。

那些拍馬屁的奴才們更是恭上

諡法,叫什麼「孝獻莊和至德宣仁溫惠」皇后,這稱號中沒「天聖」二字,他可還大發脾氣呢。

他後面又叫胡光龍、王熙這兩個奴才學士,編纂什麼《端敬後語錄》,頒行天下,也不怕醜,讓全天下恥笑。」

海公公道:「太后說得是,董鄂妃歸天之後,奴才原該稱她為「端敬皇后」了。那《端敬後語錄》,奴才身邊經常帶得一冊,太后要不要看?」

太后怒喝:「你……你……你……」

走上一步,呼呼喘氣,忽然似乎明白了什麼,嘿嘿一笑,說道:「當時天下趨炎附勢之徒,個個都讀《端敬後語錄》。

把胡、王兩個奴才捏造的一番胡說八道,當成是天經地義,倒比《論語》、《孟子》還更要緊。

可是現下又怎樣呢?除了你身邊還有一冊,你主子身邊還有幾冊之外,哪裡還見得到這鬼話篇的「語錄」?」

海公公道:「太后密旨禁燬《端敬後語錄》,又有誰敢收藏?至於主子身邊,就算沒有,但端敬皇后當年說過的一字一句,他牢牢記在心頭,勝過身邊藏一冊「語錄」了!」

太后道:「他……他叫你回查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