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看上去很激動。

他由個高高瘦瘦的帥小夥子攙扶著來到徐娘子面前,佝僂著身子想要觸一觸徐娘子。

但他終究還是收回手去了,只正色道:“像,有七八分像……”

大夫人竟也滿眼淚花,拿著錦帕不斷輕拭著眼角,說:“是呢,是像哩,叔父莫激動,仔細身子。”

這是怎麼了?

樂陶陶莫名其妙,不解畫風怎麼突然變得如此感人如此煽情?

原來老頭正是卞雅芝的父親!

看到“掌上明珠”重現眼前,縱然十幾年過去,他還是按捺不住老淚縱橫。

樂陶陶明白,沒有他的首肯,徐娘子休想換身份。

而沒有大夫人從中助力與斡旋,這老頭未必肯見徐娘子一面。

“叔父不似父親,何事皆有兒子們擔待著,哪怕如我這不孝女般慣愛任性,且由著去,無傷大雅。”大夫人早前親自登門拜訪,對老頭說:

“叔父不同。叔父失了芝兒意味著失去了所有。若非族人們幫襯、勸導、陪伴,我想,叔父早跟著芝兒去了。”

她先動之以情,接著曉之以理。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人若有得選,誰願身居白屋寒門之中?

身為倡女只能說明徐娘子之不幸,不等同於其人如何不堪。

雅蘭著人探過,這些年來,其在伎館做歌舞表演都少,旨在編舞譜曲,可謂才華橫溢又潔身自好。

叔父失獨久矣,老來老去總要有人依傍不是?

何況徐娘子若成了芝兒,那便是雅蘭的妹子,雅蘭願意扶她為平妻,將來子女皆為嫡出,沒有半分不體面。

除此,侯爺定然會記著今日叔父成全之恩,未來給予回報,雙贏之事何樂而不為呢?”

大夫人一席話在情在理,老頭沒有一口回絕,連族長都連連稱是。

這樣,才促成今日“上戶籍”之舉。

樂陶陶當真佩服大夫人的奉獻精神。

雖然“平妻”從律法上來說並非正妻,只是在服制、車制、禮制上與大夫人平起平坐而已,但有多少女子願意別人與自己平分秋色?

“大夫人真是宰相肚裡能撐船,太大氣了!”樂陶陶又給大夫人點贊。

只是,當著眾人的面,把這個驚天巨雷一丟擲來,另兩房夫人立馬不樂意了。

“什麼?平妻?那意思是,這倡女一入府就在我們夫人的位份之上了?”三夫人頭一個不同意,她以為自己聽錯了。

這不是荒天下之大謬嗎?

樂陶陶真擔心她去官府舉報。

“大姐糊塗,怎能如此?這般將置我們十幾二十年的姐妹情分於何地?”

一向不怎麼發表意見的二夫人都開口叫嚷不公了,說明平妻之事的確撕裂了侯府眾人表面和氣的幌子。

難道這就是大夫人說的“攪一攪死水”?

樂陶陶不知道,她與徐娘子只能杵在堂屋正中間面面相覷。

在此之前,徐娘子這位當事人也不曉大夫人居然有意與她平起平坐。意欲何為?

兩姨侄總覺著事兒不會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