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這麼看著我,怪不好意思的。”長樂的聲音也很無力,他現在除了頭和腳,已經沒有別的肢體可以動了。

白水默了很久,想不到一種辦法可以解溟亀的毒,也許天尊能解呢,就算他們父子也隔閡,也終究有血緣之親,他一定會想辦法的,於是說道:“我帶你離開。”

說著,白水便要揹他離開。

不料,卻被長樂顫抖乏力的手推開。

那一瞬,白水感覺到了他的堅決,他需要多大的勁才能讓已經完全僵直的手再揮起來。

可是,為什麼?

他不理解,也不想理解,他必須帶他回去,他不能眼睜睜看他死在這裡!

於是,他再次試圖背起他。

然後,長樂再一次推開了他。

即便耗費渾身力氣,他也只是讓手抬起一點點,然後撞擊白水的背部。可白水能察覺到他的堅決。

白水怒了:“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還想留在這裡?那只有等死的份!”

“我不管,”長樂急促喘息起來,“反正我來這,也沒打算活著回去。”

“想死?我千里迢迢過來救你,你居然跟我說你是專門來找死的?”白水盯著他躲閃的眼睛,“你看著我,看著我!”

長樂苦澀的目光轉過來的時候,一下子擊中了他的心。那是絕望的眼神,黑洞洞的,沒有一點光芒。

白水站起來,避開他的眼睛:“這麼多年來,你一直把自己關在那間小屋裡,拒不見人,也不願意說話,整天誦經禮佛,遠離紅塵。你這樣頹廢下去,我們也認了,可你如今居然來這琅琊山尋死?!我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你被那些野獸瓜分乾淨,死在這荒涼之地!”

“長樂,從前的你…”

“不要跟我提從前。”他的語氣堅決。

白水頓了頓:“我也不想提。可是我已經失去了幽筠,不能再失去你了!你明白嗎?哥!”

白水的一聲“哥”把長樂從絕望深淵拽了出來,長樂突然像被人戳中了要害,苦楚一下子淹沒了絕望,浮上水面。

“幽筠,幽筠…”他把頭埋下去,悲傷逆流成河。

“她已經死了,可你還活著!”白水蹲下來,扶著他顫抖的肩膀,“你必須振作起來!”

然而,長樂卻像突然換了個人似的,嘴裡唸唸有詞:“不,她沒死,她不會死的,我會救活她的,我一定會救活她的!”

“她死了,幽筠已經死了!”

可長樂還是不信:“不會的,我這麼多年一直在尋找復活術,我已經試過好多種方法了,前幾天我在古籍裡又看到一種方法,說是把麒麟獸身上最硬的那片麟片拔下來做藥引,配以復活之人的毛髮,就可以讓幽筠重新活過來!”

“我真沒用,還沒有拔下鱗片,就受了傷。”長樂突然被啟用一般,“不行,我一定要拿到鱗片,回去救幽筠,她死得那麼痛苦,我要救她,她肯定也希望我救她。”

“你知道嗎?每當我做夢夢見幽筠的時候,她都在怪我,怪我殺了她,怪我還沒救活她。你知道嗎?我每個晚上都在怨自己,當時為什麼要拔劍,明明在我心裡,幽筠比任何事都重要,只要她活著…活著…”說及此,長樂掩面而泣。

“我明白你的心情,我也一度覺得是自己害死了她,可是她的的確確死了,不可能會讓你回去救她,那只是你的夢。而且復活術就算存在,也需要幽筠的靈魂還在世上,可你別忘了,她已經魂飛魄散了,是不可能復活的。”

長樂又激動起來:“這個方法不需要靈魂,我看得真真的,只要那麒麟獸的鱗片就行,對,我現在就去,我要拿到鱗片復活幽筠,這樣她就不會再怪我了。”他笑起來,彷彿已經看到了復活後的幽筠。

白水擋在他面前:“不行,你不能去!你現在這個樣子,必須回去冶療!”

誰知長樂的眼神又黯淡下去:“就算冶好了又能怎樣,如果錯過這次機會,我也沒法再活下去,復活幽筠是我唯一的念想。”

白水避開他的眼神:“不行就是不行,我今天必須帶你回去!”

這一次長樂沒有掙扎,只是無力卻堅定地說了句他無法拒絕的話:“你救得了我一次,救得了我兩次嗎?你若是硬要帶我回去,便等同於親手殺了我。”

白水看著孤注一擲無法勸說的長樂,咬咬牙,把他放下來,冷冷說道:“好,我去替你拿。你給我好好活著,你要是死了,就看不到復活幽筠的那一天了。”

說罷,白水轉身跳下懸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