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窗外碧空如洗,只有幾縷雲漫無目的的飄蕩在高遠的天空。

程曉羽坐在課堂上,蔣老師唸誦課文的聲音在教室裡迴盪,他卻神遊天外,思緒回到了很久很久很久的以前,那時他還年少,腦子裡充滿了奇形怪狀的想象力。比如珠穆朗瑪峰裡藏著一艘巨大的宇宙飛船,當世界毀滅的時候,人們就會乘坐列車逃亡到世界屋脊,乘坐那艘高聳入雲的宇宙飛船離開地球。比如吸血鬼和殭屍其實是親戚,他們同樣的臉色蒼白,喜歡睡在棺材裡,還都喜歡咬人,只不過吸血鬼喜歡穿燕尾服,殭屍喜歡穿夏國官袍,就是不知道吸血鬼吸了殭屍的血會變成什麼樣子。還比如地球不過是個牧場,而人類不過是是被外星人圈養起來的螞蟻,所謂的神就是來地球體驗原始生活的外星人........

不過這種想象力在他長大以後就慢慢喪失掉了。清醒的時候他想得最多是如何維持生計,睡著之前他想得最多的是萬一成名了賺錢了以後如何瀟灑人間。

大多數普通人在長大以後都逃不過生活與慾望的藩籬,他也一樣,早已經將自己年少時那些奇形怪狀的想象全部忘記了。只有坐在午夜電臺裡的時候,他才會在電波中想象出一片寂靜的深海。

但在剛才,在他坐在學校的廣播站裡,坐在麥克風和調音臺前時,那種奇形怪狀的想象力又湧入了他的腦海。它們就像琴絃上跳動的音符,一股腦兒的從他的手中沿著電波向著四面八方紛飛。

那一刻,他感覺到了整座學校學生們的共鳴,真是一種美妙的體驗,他真正意識到自己的胸腔裡躍動著一顆年輕的心臟,頭顱裡安裝著一顆年輕的大腦。

這種情緒有如潮水,在退去之時,叫他忽然有些害怕一切不過是一場夢。

程曉羽閉上眼睛,深深的呼吸,蔣老師唸誦課文醇厚聲線開始變得遙遠,他平復了下心跳,重新睜開眼睛,眼前的一切沒有絲毫偏差,安坐在座位上的同學,站在黑板前的語文老師,簇新的課本和斑駁的木頭講臺,撒在教室裡的光與影,它們在慢慢移動,沿著掛在黑板上的破舊石英鐘.....

他轉頭看了眼窗戶外湛藍的天空,提醒自己抓住那正在消逝的感覺,他認為這就是被稱之為“初心”的東西。

此時此刻,他觸控到了這顆“初心”,卻還未曾弄清楚它的真實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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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節課的時間過得飛快,“52赫茲音樂電臺”引起的轟動不會比國慶文藝匯演低,這超乎了程曉羽的想象。

下課的時候高三(2)班成了無數低年級學生的打卡地點,不少來學生是來圍觀夏紗沫的,還有不少是來尋找程曉羽的,看到窗戶外面不少好奇打量的眼神,還有人在走廊中詢問“誰是程曉羽啊”,他也相當的意外。

高三(2)班格外的熱鬧,走廊裡和教室裡都有人對他指指點點。不過程曉羽沒有當回事,畢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沒見過粉絲,也見過後世那些瘋狂粉圈,說實話程曉羽一點也不喜歡流量明星,也不喜歡那些極端的韭菜粉,甚至有點深惡痛絕。

因為流量明星讓才華變成了無足輕重的品質,資本藉助金錢的力量反覆的炒作,就能把一個偶像捧紅收割韭菜,而不是用作品來說話,這讓那些真正有作品有能力的人被流量淹沒。於是文化市場變成劣幣驅逐良幣,普通人則喪失了獲得優秀作品的機會。

想起那些年的《小時代》和各種口水歌,程曉羽現在還覺得不堪,眼下還不是流量時代,卻已經置身於流量時代的前夜。

程曉羽還在恍惚之中,耳旁響起了一個稍稍有些羞怯卻很大聲的女聲,“你好,請問你是程曉羽學長嗎?”

他回頭,就看見兩個穿著復禮秋季校服的萌萌噠小女生正站在他的身旁。

“我是。”他疑惑的問,“有事情嗎?”

其中留著波波分頭的小女生立刻就把一個日記本遞了上來,還翻到了第一頁的寄語頁,有點小激動的說:“能不能幫我籤個名?”

程曉羽還是第一次面對這樣的待遇,曾經他沒有幻想過,這於他而言實在是很遙遠的奢望,此際就這樣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他有些猝不及防,因為他還沒有來得及練字,沒有花上十塊錢在街頭設計字型的人那為自己設計一個拉風的藝術簽名。這本來該是個喜劇的,現在變成了件叫程曉羽尷尬的事情。

“拒絕也太不禮貌了,更何況還是自己可愛的學妹......”程曉羽心想,他腦筋急轉,立刻說道:“可是.....我的中文寫得不太好欸......”

他佩服自己實在是個有大智慧的人,如此完美的理由一下就想出來了,叫迫在眉睫的窘迫一下就緩解了下去,臉上的微笑也真誠了不少,他暗自感嘆,“幸虧咱是個香蕉人,不管啥情況都能套的上,哎呀媽呀這個身份實在是太好用了”。

“沒關係。”小學妹將鋼筆也遞了過來,“隨便給我寫一句祝福的話,簽上自己的名字就好。”

程曉羽接過日記本和筆,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嚴思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