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曉羽不願意提前表演吉他,讓一圈人頓時陷入了一種無話可說的境地。

畢竟對於校廣播站的人而言他是個陌生人,還是個名聲不那麼好的陌生人。在唯成績論的復禮他處在食物鏈的底端,是在茶餘飯後會被嘲諷的物件,不瞭解他的人不會想要和他做朋友。即便對他有好奇感,也是抱有一種無所謂的甚至於幸災樂禍的八卦心態。

程曉羽都懂,他對僵硬的氣氛有感知,只是很無所謂,反正他又不是來交朋友的,也沒打算和廣播站的人有太多交集。

只不過看到廣播站一些對他來說很熟悉的裝置,心頭也泛起了一些難言的愁緒與親切。

作為一個電臺的九流音樂總監,不知道多少個夜晚,他就在比這個好不了太多的環境裡播送音樂節目。

當時的電臺因為受到各種資訊渠道的衝擊,幾乎已經被時代所拋棄。如果不是因為電臺是國家的“戰備工具”,在災難突發的狀況時又不可取代的作用,他想當時全國的大多數的電臺都會逐漸銷聲匿跡。

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不是電臺突然間沒落,以他的資歷、文憑也沒太大可能進電臺當音樂總監。

這個瞬間,往事歷歷湧上心頭。

他工作的電臺是每個城市都有的“都市頻道”旗下的“新音樂調頻”,辦公大樓也是老電視臺留下來的八十年代的盒子樓,然而絕大多數樓層都被租了出去,只有最上面的一層留給都市頻道旗下的幾個調頻電臺辦公。

吳俊把他介紹過來的時候,他還在想自己是來了個什麼賣狗皮膏藥的皮包公司,沒有窗明几淨的工作環境,沒有漂亮可愛的播音主持,就連放送裝置都老舊到像是可以扔進垃圾堆的玩意.......

他心裡直打退堂鼓,直到吳俊說,工資二千一,每天只要晚上十二點到一點過來播一個小時就行,其他時間全部自由,不過節目得自己準備。

想想每天過來播一個小時,就能拿二千一,程曉羽二話不說就妥協了,立馬簽了合同,成為了“新音樂調頻”的午夜檔音樂節目“新樂”的音樂總監,說是音樂總監,其實就是啥事基本都他一個人幹,上到節目選取、混音、文案,下到機器維護、軟體更新.....

之所以給“音樂總監”這麼大的名號,是方便他出去拉廣告,他記得很清楚,拉十萬塊錢廣告,有一萬塊的提成,從這個比例上來說“新音樂調頻”堪稱良心。

不過他並沒有能成功的拉到一筆業務,一直就在混工資,即便吳俊家奧迪四S店就是都市頻道最大的廣告金主之一,他也沒有想過要從吳俊那裡撈業績。大概是因為這個原因,電臺也沒有人管他。本來工作人員都沒幾個,有能力的全都跑了,剩下的全是等著退休的老弱病殘。別說管他了,臺長他都沒有看見過幾次,其他的主持也沒怎麼見過,大家都是按時間段過來,混了時長馬上就下班。

如果說不是自由度夠高,估計這個電臺連主持也請不到。

恍惚了一下,程曉羽主動說道:“我能看看你們的電臺是怎麼工作的嗎?”

“可以啊~”因為尷尬氣氛有些侷促的紀夢芸連忙站了起來,“我給你介紹一下......”

大概是對紀夢芸的熱情有些不滿,廖嘉文說道:“別把我調好的設定弄亂了,馬上就要開播了.....”

“不會的,”紀夢芸勉強笑了下,隨即對走了過來的程曉羽指著黑色的調音臺說道,“這是調音臺,就是用來調節音量,然後控制聲音淡進淡出的......”

程曉羽掃了眼,雅馬哈的八路推,屬於比較便宜的調音臺了,校廣播臺倒是完全夠用了。看到這件熟悉極了裝置,他又回憶起了坐在老舊播音室,面對玻璃窗外閃爍著的霓虹燈播送音樂節目的情景。

回憶起來他也算不上在電臺混,他聽過“新音樂調頻”的其他節目,可以說他的節目質量是最高的。即便收聽率感人肺腑,每期音樂節目他也還是全力以赴認真準備。

至於收聽率不高,他心裡有預期。因為他基本不放流行音樂,他的節目一直都走在音樂時尚的最前沿。在“新說唱”還沒有影的時候,他就開始在電臺裡介紹說唱。後來說唱音樂火了以後,他反而不放說唱了,去介紹更為先鋒的音樂,比如說:後搖(Post Rock)、自賞(Shoegazing)、氛圍、緩拍、IDM、EMO,以及蒸汽波......

當然,他的收聽率也慘不忍睹,畢竟午夜十分還在收聽收音機的絕大多數使用者都是——計程車司機。這個使用者群體,明顯對“鳳凰傳奇”、“筷子兄弟”、“汪峰、大壯”之類的歌手更有親和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