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經歷過一次人生的程曉羽深深的知道那一紙學歷,在進入社會之後意味著什麼。更好的工作,更高的薪水,更廣闊的前景,以及更優秀的女朋友......

程曉羽想起了自己有次過年回家,被全家親戚強迫去相親,萬般無奈之下,程曉羽本著多認識個女性,多一條路的原則,傲然奔赴。

下午在咖啡廳見面對方大概對他的長相談吐還算滿意,吃飯的時候就約了群親戚來盤根問底,一群老女人年紀很大,胃口不小,點了一桌子菜也堵不上她們八卦的嘴,開口就問他什麼工作,什麼學校,什麼學歷,開什麼車,住什麼房,年薪多少。當得之程曉羽工作不固定,沒車沒房,學校還是所不入流的專科學校,七大姑八大姨們立刻就熱情驟減。說她們閨女雖不是什麼985211,好歹也是正兒八經的二本大學畢業。

那姑娘也是牆頭拉屎——眼兒高,一下就不怎麼瞧的上程曉羽這個專科生了。即便程曉羽和學習不怎麼沾邊的東西全都玩得溜,在婚姻市場上依舊是個無人鐘意的邊角料。要擱北上廣深,估計去公園相親角都會被大爺大媽嫌棄的那種。

有過這次悲慘的經歷,從那以後,程曉羽打死都不願意再去相親,甚至過年過節都不想回家,就為了逃避“結婚”這個話題......

找個女朋友沒有學歷都這麼難了,更不要說找工作了。HR每天要面對成千上萬份簡歷,你學歷不夠高首先就會被淘汰出去,對於用人單位而言這是效率最高的甄別方式。

按照程曉羽多年來的應聘經驗,千萬別信什麼有能力就行的屁話,有能力沒學歷,那你就要付出成倍的代價和成倍的努力,才能兌現你的價值。不管有能力或者沒能力,如果不像現在的程曉羽這樣有個厲害的爹,你曾經浪費的時光,遲早都會讓你成倍的還回來。

程曉羽記得後來網路上還發明瞭一個詞叫做——內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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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曉羽翻著教材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想了很多,到了睡覺的時候,他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不知為何,他總對明天,音樂總監的重啟人生有很多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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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七點,鬧鐘響起的時候,菲傭琳達還上來叫了程曉羽下去吃早飯。程曉羽洗漱完畢,換好了校服。復禮中學的夏季校服是黑色休閒褲配短袖襯衣,還有一條窄版領帶,即使程曉羽的體型算不上消瘦,穿上校服襯衣和褲子還是很寬鬆,全然沒有日夲校服那般精緻修身。

程曉羽照了照鏡子,還是比當年自己讀書時土氣的保羅衫配運動褲要洋氣很多。在夏國學校裡,算是比較好看的校服了。

整理了一下發型,程曉羽自覺擺脫了陰鬱的形象便提著書包下樓。看到蘇虞兮正在餐廳裡吃豆漿油條,便不得不感慨好看不好看和穿什麼沒有太大關係。

就算復禮中學的校服算不上特別好看,穿在蘇虞兮身上也顯得空靈而優雅。

那感覺直擊靈魂,叫人真的想要好好讀書。

周佩佩見程曉羽第一次早上主動下樓吃飯,格外開心,親自給程曉羽端了他要的小籠包和咖啡,還調侃了程曉羽中西合璧的搭配。程曉羽囫圇吞棗的吃了兩屜包子,蘇虞兮卻還在不緊不慢的吃她那半根油條,程曉羽把咖啡都喝完了,蘇虞兮的油條還沒有吃完。

程曉羽終於找到了自己能穩贏蘇虞兮的地方了,這叫他格外欣慰。

兩個人讀同一所學校,程曉羽也沒辦法先走,只能坐在椅子上等。說實話,等待一點也不無聊。看蘇虞兮慢騰騰的吃東西也是一種視覺上的享受,可以說每一幀畫面都是美食大片,明明蘇虞兮就面無表情吃的很心不甘情不願的模樣,卻給人一種唯美的藝術感。

可能,這就是真·秀色可餐吧!

程曉羽也不好意思沒臉沒皮的盯著人家看,只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望著窗外的風景,順帶把蘇虞兮框進去,當做風景的一部分來欣賞。

等蘇虞兮吃完飯,周佩佩送了兩個人上車,周佩佩沒有對蘇虞兮說什麼,倒是叮囑了程曉羽認真讀書,有什麼麻煩直接打電話給她。

上了勞斯萊斯,蘇虞兮坐在座位裡戴著耳機閉目養神。如今的程曉羽耳朵格外尖,能從耳機洩露出來的聲音裡聽出來是《德意志安魂曲》,一大早就聽如此不吉利的音樂,也叫程曉羽很是服氣。

司機兼保鏢王華生是個高大健壯沉默寡言的退役特種兵,程曉羽試著找他聊天,得到卻只是毫無建設性的嘆詞,“是”、“嗯”、“好”。

程曉羽的內心其實被蘇虞兮所吸引著,只是驕傲和自卑混合成了難以言說的情緒,讓他剋制著接近蘇虞兮的想法。

百無聊賴間,他只能望著窗外這座有點陌生的城市。

晨光在鱗次櫛比的大廈間忽明忽滅,黑色的勞斯萊斯沿著蛛網般密佈的公路在鋼鐵森林裡穿梭。程曉羽拉開窗簾,隔著玻璃看到騎著腳踏車的路人行過樓宇高聳的陰影,看到紅綠燈路口等待訊號燈亮起的擁擠人群,看到大大小小的汽車如流水堵塞在城市的幹道,看到路邊蒸騰著熱氣的小食店人頭攢動,還看到了五光十色的廣告牌如誘人的果實綴在灰色的大樓之上,這些組成了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

他彷彿聽到了他們發出的嘈雜聲音,這些工業噪音組成的電子樂盤旋在低沉的天幕。偶爾劃過天空的烏鴉像一個忠誠的狩獵者,彷彿在等待著有人丟失他的魂靈。

這個妖異而美麗的都市如同一股巨大的漩渦吸附著所有如同螻蟻般的人類,只有奮力的掙扎才能踩著別人的軀體苟延殘喘。

他想起曾經的自己就是在世俗中苦苦煎熬的一員,始終找不到一個出口。

而現在他似乎勒住了命運的咽喉。

“就是不知道命運有沒有這麼軟弱可欺。”程曉羽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