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島主續道:“那知客僧接過信封,我們便即站起身來,離了少林寺,到少室山山腳等候。等不到半個時辰,妙諦大師便即趕到,只問:‘在何處?’木兄弟道:‘還得去請一個人。’妙諦大師道:‘不錯,要請愚茶!’

“三人來到武當山上,妙諦大師說道:‘我是少林寺妙諦,要見愚茶。’不等通報,直闖進內。

想少林寺妙諦大師是何等名聲,武當弟子誰也不敢攔阻。我二人跟隨其後。妙諦大師走到愚茶道長清修的苦茶齋中,拉開架式,將圖解第一式中的諸般姿式演了一遍,一言不發,轉身便走。愚茶道長又驚又喜,也不多問,便一齊來到俠客島上。

“妙諦大師嫻熟少林諸般絕藝,愚茶道長劍法通神,那是武林中眾所公認的兩位頂尖兒人物。

他二位一到島上,便去揣摩圖解,第一個月中,他兩位的想法尚是大同小異。第二個月時便已歧見叢生。

到了第三個月,連他那兩位早已淡泊自甘的世外高人,也因對圖解所見不合,大起爭執,甚至……甚至,唉!竟爾動起手來。”

群雄大是詫異,有的便問:“這兩位高人比武較量,卻是誰勝誰敗?”

龍島主道:“妙諦大師和愚茶道長各以從圖解上參悟出來的功夫較量,拆到第五招上,兩人所悟相同,登時會心一笑,罷手不鬥,但到第六招上卻又生了歧見。

如此時鬥時休,轉瞬數月,兩人參悟所得始終是相同者少而相異者多,然而到底誰是誰非,孰高孰低,卻又難言。

我和木兄弟詳行計議,均覺這圖解博大精深,以妙諦大師與愚茶道長如此修為的高人,尚且只能領悟其中一臠,看來若要通解全圖,非集思廣益不可。

常言道得好:三個臭皮匠,抵個諸葛亮。咱們何不廣邀天下奇材異能之士同來島上,各竭心思,一齊參研?”

“恰好其時島上的‘斷腸蝕骨腐心草’開花,此草若再配以其他佐使之藥,熬成熱粥,服後於我輩練武之士大有補益,於是我二人派出使者,邀請當世名門大派的掌門人、各教教主、各幫幫主,來到敝島喝碗臘八粥,喝過粥後,再請他們去參研圖解。”

他這番話,各人只聽得面面相覷,將信將疑,人人臉上神色十分古怪。

過了好半晌,一個白鬍子老頭大聲道:“如此說來,你們邀人來喝臘八粥,純是一番好意了。”

龍島主道:“全是好意,也不見得。我和木兄弟自有一片自私之心,只盼天下的武學好手群集此島,能助我兄弟解開心中疑團,將武學之道發揚光大,推高一層。但若說對眾位嘉賓意存加害,各位可是想得左了。”

那老頭撅著鬍子冷笑道:“你這話豈非當面欺人?倘若只是邀人前來共同鑽研武學,何以人家不來,你們就殺人家滿門?天下哪有如此強兇霸道的請客法子?”

龍島主點了點頭,雙掌一拍,道:“取賞善罰惡簿來!”便有八名弟子轉入內堂,每人捧了一疊簿籍出來,每一疊都有兩尺來高。龍島主道:“分給各位來賓觀看。”眾弟子分取簿籍,送到諸人席上。每本簿冊上都有黃箋註明某門某派某會。

賀奇笑了起來,心道:來了。

這一刻,俠客島不是有一個人,東廠、錦衣衛、FBI、CIA、KGB附體,他們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這裡算是原著中最搞笑的一個情節了。為了圓前面寫下的大BUG,俠客島成了天下間最牛逼的情報機構。

試想一下,中原、巴蜀、西域、遼東,面積何等廣袤,要查詢天下武林中的訊息,又需要多少人手。後世FBI要監視十一萬華夏留學生,便需要招募幾千人,華夏外交官還調侃說應該招募十一萬份,展開一對一的監視。

而中原武林又有多少好手,而哪些地主豪強又有多少?

就算是是一個世界大國,想要監視這麼多地方,都是力有未逮,何況區區小島?

故而,這一段讀來甚是搞笑。

那白鬍子老頭拿過來一看,只見箋上寫著“六合丁氏”四字,心中不由得一驚:“我兄弟是六合人氏,此事天下少有人知,俠客島孤懸海外,訊息可靈得很啊。”翻將開來,只見註明某年某月某日,丁不三在何處幹了何事;某年某月某日,丁不四在何處又幹了何事。雖然未能齊備,但自己二十年來的所作所為,凡是犖犖大者,簿中都有書明。

丁不四額上汗水涔涔而下,偷眼看旁人時,大都均是臉現狼狽尷尬之色。

賀奇卻不去理會擺在他面前那本注有“長樂幫”三字的簿冊。

過了一頓飯時分,龍島主道:“收了賞善罰惡簿。”群弟子分別將簿籍收回。

龍島主微笑道:“我兄弟分遣下屬,在江湖上打聽訊息,並非膽敢刺探朋友們的隱私,只是得悉有這麼一會子事,便記了下來。

凡是給俠客島剿滅的門派幫會,都是罪大惡極、天所不容之徒。我們雖不敢說替天行道,然而是非善惡,卻也分得清清楚楚。

在下與木兄弟均想,我們既住在這俠客島上,所作所為,總須對得住這‘俠客’兩字才是。我們只恨俠客島能為有限,不能盡誅普天下的惡徒。

各位請仔細想一想,有哪一個名門正派或是行俠仗義的幫會,是因為不接邀請銅牌而給俠客島誅滅了的?”

隔了半晌,無人置答。

龍島主道:“因此上,我們所殺之人,其實無一不是罪有應得……”

白自在忽然插口道:“河北通州聶家拳聶老拳師聶立人,並無甚麼過惡,何以你們將他滿門殺了?”

龍島主抽出一本簿子,隨手輕揮,說道:“威德先生請看。”那簿冊緩緩向白自在飛了過去。白自在伸手欲接,不料那簿冊突然間在空中微微一頓,猛地筆直墜落,在白自在中指外二尺之處跌向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