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道路走不多遠,賀奇便已來到龍家莊方圓二十里附近,已經開始看到東一群,西一群的年幫子弟。

一個年紀輕輕,不到十八歲的年幫少年顫抖地握著一柄已經生了鏽的鬼頭刀,一邊拼命在一塊磨刀石用力磨著刀,一邊輕聲地哭著。

旁邊的另一個三十來歲的年幫大漢用力地嘆著氣,粗聲道:“小松,別哭了,你這麼哭個不停,大叔我聽著心煩。”

小松哽咽著說:“宋叔,我好怕,我怕我再也見不到娘了。我好想我爹爹。”

宋叔一拍大腿,怒道:“真沒出息,膽小如鼠,怎麼做年幫子弟。”

小松道:“宋叔,為什麼我們要在這裡和大唐軍開戰?聽人說大唐軍馬都是天兵神將,我怕打不過他們。”

宋叔重重嘆了一口氣,道:“打不過也要打,我們代代受過年幫大恩,難道現在年幫有事,我們不管嗎?”

小松哭道:“村裡人都罵我們,說我們是蕭冼的走狗,是助紂為虐。”

宋叔怒哼一聲:“他們懂什麼,別理他們。”

小松又問:“唐兵如果打贏了蕭冼,年幫真的會完了?”

宋叔撓了撓頭,想了良久,道:“應該是了,既然壇主這麼說,那又有什麼錯。”

賀奇聽完這番對話,黯然退回了莊外的一片樹林之中。“他們並不是壞人,只是被人利用了,我賀奇挺刀而入,恐怕錯殺了不少好人,雖說是為了大義所在,但所犯下的殺孽,和那些鉅奸大惡,又有何分別。”賀奇難過地想著。

他心亂如麻地在龍家莊外四處亂轉,忽然他撞見了一個頭纏白紗的婦人。“恩公,恩公!”那個婦人看到他立刻驚喜地叫了出來。

賀奇心中一驚,看了看這個婦人一眼,問道:“這位大嬸,你認識我?”

這位婦人道:“當然啦,你是我們十數個漁村漁戶的大恩人麼。我見過你,我家裡那口子就是趙滿倉,你見過的。”

賀奇恍然大悟,道:“原來是趙大嬸,無望有禮了。”他回頭看了看龍家莊的方向,問道:“趙大嬸,你這是往龍家莊走吧?那裡近日將有大事發生,你還是別去了。”

“嗨,”趙大嬸道,“恩公有所不知了,我家那個崽子什麼不好學,去學人家入幫會,被他舅舅帶去了龍家莊。聽人說是要和大唐軍開戰。我們家裡就這麼個獨苗苗,都靠他來繼後香燈,我今天拼了命也要把他拉回去。他爹已經回村去聯絡所有人,只要有孩子在龍家莊的,都要去龍家莊,把他們拉回來。”

賀奇心中一動,道:“那他們什麼時候到?”

趙大嬸說:“嗨,我也不知道,我等不及了,所以一個人來了。”

賀奇嘆了口氣,道:“大嬸,我也是要去龍家莊,不如咱們一起去。”

趙大嬸大喜,道:“太好了,恩公,我本來是拼了命的,現在有這麼有本事的人跟著,我安心多了。咱們這就走吧,我怕我家那崽已經和人打上了。哎,他本來身子就弱,但是太好強,天天想著什麼闖蕩江湖,真讓人擔心。”

一路上,趙大嬸不停地絮絮叨叨地講述著漁村子弟如何加入的年幫,年幫中有多少漁村子弟。

賀奇仔細地聽著,大概瞭解了情況。

原來,年幫江南總壇世代居於龍家莊,這些年來招收了超過三千多漁村的子弟,他們經過一定的訓練,被編入了春壇,負責來往的船運,漕運。

他們在年幫中地位低微,不被重視,但是什麼危險的活計都要讓他們負責。

賀奇用心地聽著,心中也依稀有了些計較。

這時,兩個人已經到了龍家莊的後莊門外。後莊的院落足有數百間房,是龍千鱗特意設計來駐紮年幫基層子弟的,足能容兵十萬。

附近綿聯的村落又可以容納十萬有餘,龍千鱗世代的糧倉也在附近,藏糧豐富,儘夠五十萬人吃月餘。

而宗浩古,龍千鱗的親信子弟則在這些年幫子弟護衛之中的內院居住,他們私設的刑堂和議事廳也在內院之中。

後莊門外守候的年幫子弟一眼就認出了趙大嬸,不耐煩地說:“又是你,趙大嬸,你回去吧,你兒子在這裡好得很,你不必擔心。”

趙大嬸大怒,衝過去拉著他的衣袖,又哭又喊:“你這個萬麻子,你不得好死,我兒子是不是已經死了。你還騙我,你叫他出來,我要他回家。”

萬麻子又氣又窘,用力甩開趙大嬸,亮出長刀,大罵道:“你個死瘋婆子,別在這裡撒潑,快點滾回去,否則我就不客氣了。”

趙大嬸一點都不怕,抓著他的手,道:“你殺了我呀!殺了我呀!為什麼不讓我見兒子,你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萬麻子無奈下不得不拿起長刀比劃了一下,突然之間,一道微光閃過,長刀斷成了七八節,散落一地。

“見了鬼了!”守門的幾個年幫子弟瞪大了眼睛,也看不到是什麼打碎了萬麻子的長刀。這裡除了趙大嬸,就是和她同來的這個相貌平常的青年,想來是她的侄子輩,怎麼會有這麼驚人的武功。

“太邪了!”守門的首領哆哆嗦嗦地蹲到地上,將斷刀拿到手中看了又看,說,“算了,萬麻子,讓趙大嬸過去吧。這太邪了,難道觸犯了神靈?要不怎麼會出現這怪事兒。”其他年幫中人紛紛應是,有一個人道:“最近風雲交匯,來往神靈必多,李頭兒,咱們還是快擺香案,多祭些香火給各路神明。”行走江湖的人每日刀頭舔血,所以特別篤信神佛。只見幾個人衝進內院商量焚香祭拜的事項。

萬麻子對趙大嬸連連揮手:“去吧去吧,你呀,趙家阿哥可不像你這麼怕出事。他不會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