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夫人嘆了口氣,低聲道:“不用騙我,是金面佛來啦。”

胡一刀道:“不是的,你別瞎疑心。”

胡夫人道:“那你幹麼說話聲音發抖?你從來不是這樣的。”

胡一刀不語,隔了片刻說道:“你猜到就算啦。我不會怕他的。”

胡夫人道:“大哥,你千萬別為了我,為了孩子擔心。你心裡一怕,就打他不過了。”

胡一刀嘆了口長氣,道:“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從來天不怕地不怕,今晚抱著孩子,見到金面佛進來,他把包袱往桌上一放,眼角向孩子一晃,我就全身出了一陣冷汗。妹子,你說得不錯,我就是怕金面佛。”

胡夫人道:“你不是自己怕他,是怕他害我,怕他害咱們的孩子。”

胡一刀道:“聽說金面佛行俠仗義,江湖上都叫他苗大俠,總不會害女人孩子吧?”他說這幾句話時聲音更加發顫,顯是心裡半分兒也拿不準。

胡夫人輕聲道:‘大哥,你抱了孩子,回家去吧。等我養好身子,到關外尋你。”

胡一刀道:“唉,那怎麼成?要死,咱倆也死在一塊。”

胡夫人嘆道:“早知如此,當年我不阻你南來跟金面佛挑戰倒好。那時你心無牽掛,準能勝他。”

胡一刀笑道:“今日相逢,也未必就敗在他手裡。他那個“打遍天下無敵手”的黃包袱,只怕得換換主兒。”

胡夫人忽道:“大哥,你答應我一件事。”

胡一刀道:“什麼?”

胡夫人道:“咱們把一切跟金面佛明說了,瞧他怎麼說。他號稱大俠,難道不講道理?”

聽到這裡,賀奇嘆息了一聲,這世上不講理的人太多了。這胡夫人此刻居然如此天真,到底是做了母親心都變軟了。要知道他夫妻二人可是雌雄大盜來者。

接下來就是跌打醫生送信,卻送到了田歸農手中,苗人鳳自然也就沒有看到。事實上就算看到了也沒用,殺父之仇,又豈是一張紙可以解開的。

兩家累世血仇,堪稱仇深似海。

第二日天沒亮,胡夫人出房來吩咐店伴,宰一口豬一口羊,又要殺雞殺鴨,她親自下廚去做菜。

到天色大亮,夫人已做好了二三十個菜,放滿了一桌。胡一刀叫店伴打來幾十斤酒,放懷大喝。胡夫人抱著孩子坐在他身旁,給他斟酒佈菜,臉上竟自帶著笑容。

胡一刀一口氣喝了七八碗白乾,用手抓了幾塊羊肉入口,只聽得門外馬蹄聲響,漸漸馳近。

胡一刀與夫人對望一眼,笑了一笑。

胡一刀道:“你進房去吧。等孩子大了,你記得跟他說:“爸爸叫他心腸狠些硬些。”就這麼一句話。”

胡夫人點了點頭,道:“讓我瞧瞧金面佛是什麼模樣。”

“過不多時,馬蹄聲在門外停住,苗人鳳、範、田兩人又帶了那幾十個人進來。

胡一刀頭也不抬,說道:‘吃罷!’

苗人鳳道:“好!”坐在他的對面,端起碗就要喝酒。

田歸農忙伸手攔住,說道:“苗大俠,須防酒肉之中有什古怪。”

金面佛道:“素聞胡一刀是鐵錚錚的漢子,行事光明磊落,豈能暗算害我?”舉起碗一仰脖子,一口喝乾,挾塊雞肉吃了,他吃菜的模樣可比胡一刀斯文得多了。

胡夫人向金面佛凝望了幾眼,嘆了口氣,對胡一刀道:“大哥,並世豪傑之中,除了這位苗大俠,當真再無第二人是你敵手。他對你推心置腹,這副氣概,天下就只你們兩人。”

賀奇在旁邊聽了,自顧自拍手,心道:“名場面,名場面來了。”

胡夫人這情商,當真是點滿了,一句話既給了苗人鳳苗子,又把自己老公也抬得高高的。不得不說,實在是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