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之內,人煙輻輳,車水馬龍,充滿了生活氣息。

賀奇在擁擠的人群中悠閒三步,

突然間前面蹄聲急促,一騎馬急奔而來。市街本不寬敞,加之行人擁擠,街旁又擺滿了賣物的攤頭擔子,如何可以馳馬?

人們紛紛忙往街邊一閃,轉眼之間,見一匹黃馬從人叢中直竄出來。那馬神駿異常,身高膘肥,竟是一匹罕見的良馬。

而周圍的人竟是一副見怪不怪的表情。

而賀奇這個外地人暗暗喝了一聲彩,瞧那馬上乘客,不覺啞然。

那馬如此神采,騎馬之人卻是個又矮又胖的猥瑣漢子,乘在馬上猶如個大肉/團一般。此人手短足短,沒有脖子,一個頭大得出奇,卻又縮在雙肩之中。

說也奇怪,那馬在人堆裡發足急奔,卻不碰到一人、亦不踢翻一物,只見它出蹄輕盈,縱躍自如,跳過瓷器攤,跨過青菜擔,每每在間不容髮之際閃讓而過,鬧市疾奔,竟與曠野馳騁無異。

幾個外地人情不自禁的喝了一聲彩:“好!”

那矮胖子聽得喝彩,得意的拱手,招搖四方。他一抬頭,賀奇便見他滿臉都是紅色的酒糟粒子,一個酒糟鼻又大又圓,就如一隻紅柿子粘在臉上。賀奇啞然失笑,心想:“好一個馬王神。”

就在這時,街頭兩個小孩遊戲追逐,橫過馬前。那馬出其不意,吃了一驚,眼見左足將要踢到小孩身上,那矮胖子一提韁繩,躍離馬鞍,那馬身上一輕,倏然躍起,在兩個小孩頭頂飛越而過,那矮胖子隨又輕飄飄的落在馬背。

不久,賀奇遠遠的看見那矮胖子飛身下馬,鑽入一家店內。

賀奇也不急,悠閒的邁步走將過去,見店中直立著一塊大木牌,寫著“太白遺風”四字,卻是一家酒樓。

再抬頭看時,樓頭一塊極大的金字招牌,寫著“醉仙樓”三個大字,字跡勁秀,旁邊寫著“東坡居士書”五個小字,原來是蘇東坡所題。

賀奇一呆,暗自沉思。蘇東坡這傢伙,有被貶謫到過嘉興嗎?是我記錯了,還是有人亂寫呢?

不管如何,這酒樓氣派豪華,心想:“他來到酒樓,便先請他大吃大喝一番,乘機結納,正是再好不過。”忽見那矮胖子從樓梯上奔了下來,手裡託著一個酒罈,走到馬前。完顏洪烈當即閃在一旁。

那矮胖子站在地下,更加顯得臃腫難看,身高不過三尺,膀闊幾乎也有三尺,那馬偏偏腿長身高,他頭頂不過剛齊到馬鐙。

只見他把酒罈放在馬前,伸掌在酒罈肩上輕擊數掌,隨手一揭,已把酒罈上面一小半的壇身揭了下來,那酒罈便如是一個深底的瓦盆。

黃馬前足揚起,長聲歡嘶,俯頭飲酒。完顏洪烈聞得酒香,竟是浙江紹興的名釀女兒紅,從這酒香辨來,至少是十來年的陳酒。

那矮胖子轉身入內,手一揚,噹的一聲,將一大錠銀子擲在櫃上,說道:“給開三桌上等酒菜,兩桌葷的,一桌素的。”

掌櫃的笑道:“是啦,韓三爺。今兒有松江來的四鰓鱸魚,下酒再好沒有。這銀子您韓三爺先收著,慢慢再算。”

矮胖子白眼一翻,怪聲喝道:“怎麼?喝酒不用錢?你當韓老三是光棍混混,吃白食的嗎?”

掌櫃笑嘻嘻的也不以為忤,大聲叫道:“夥計們,加把勁給韓三爺整治酒菜哪!”眾夥計裡裡外外一疊連聲的答應。

賀奇也不理他們,當下拾級登樓,揀了窗邊一個座兒坐下,要了一斤酒,隨意點了幾個菜。

這醉仙樓正在南湖之旁,湖面輕煙薄霧,幾艘小舟盪漾其間,半湖水面都浮著碧油油的菱葉,他放眼觀賞,登覺心曠神怡。

這嘉興是古越名城,所產李子甜香如美酒,因此春秋時這地方稱為醉李。當年越王勾踐曾在此處大破吳王闔閭,正是吳越之間交通的孔道。

當地南湖中又有一項名產,是綠色的沒角菱,菱肉鮮甜嫩滑,清香爽脆,為天下之冠,是以湖中菱葉特多。

其時正當春日,碧水翠葉,宛若一泓碧玻璃上鋪滿一片片翡翠。

賀奇正在臨窗眺望,賞玩風景,忽見湖心中一葉漁舟如飛般划來。這漁舟船身狹長,船頭高高翹起,船舷上停了兩排捉魚的水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