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玘冷哼了一聲,心說誰告訴你將本求利就是對本對利的?但是,他也不準備實話實說,怕把兒子嚇著,當下板著臉,“這裡面我有兩成股,要不然,你以為,就朝廷那點餉銀,你整天吃香喝辣,你姐姐跑去南京,花銷又大……”

這話一說,姐弟二人齊齊臉上一紅。

鳳指揮繼續說道:“這門生意極是賺錢,眼紅的人不少,只是,旁人家沒有春林家的房子好,他家香粉,輕白紅香,旁人比不上……總之,咱們家跟春林家,打斷骨頭都要連著筋,可惜,你姐姐……”說到這兒,鳳指揮未免看了一眼女兒,也頗有些恨鐵不成鋼。

只是,他到底一輩子疼愛兒女,這時候也只能嘆氣,“到底是我太驕縱你們,都說兒子要窮養,結果兒子是草包,不知道自家到底多大傢俬,女兒要富養,結果女兒養出個國公家女兒的脾氣……”

鳳蓉娘這時候臉上哪裡還掛得住,一時間就哭了起來,鳳指揮看著床前女兒,哭得肩膀輕聳的樣子,到底還是不忍心,就說:“如今你們也看見了,國公家的女兒,那也是要聯姻的,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方今天子也做不到,為了叫皇考還是皇伯考,跟群臣打了那麼多年的口水仗,人都不知道死了多少,你們才吃幾兩飯?就敢覺得自己能做自己的主?”

說到後來,床上鳳玘鳳指揮聲色俱厲。

鳳琇這時候到底是個後世稱之為中二的年紀,不服氣就道:“那戴康飛不就自己做主,如今一拍屁股,跑去廣東玩了。”

“你能跟康飛比?”鳳指揮氣死了,我都把話掰開了揉碎了,你個小兔崽子,怎麼還不明白,“康飛是神仙弟子,一個人陣斬倭寇一千,你呢?帶著百來個家丁,也打不過咸寧侯家百十號人,一對一都打不過人家,你還敢說嘴?”

鳳琇到底就臉上一紅,他這個年紀,還是要臉的,便格外不會說,剛才出去,咸寧侯家就出來頂多二十個人。

這時候,鳳指揮就對鳳蓉娘語重心長說道:“姑娘啊!你聽爸爸滴,去康飛家裡,求你公公婆婆,他家有個神仙在,怕是比康飛還要厲害三分哩,別說百個,千個也滅了……先把眼下這關度過去,至於咸寧侯家,我家只是被帶累,人家最後只會跟魏國公家交涉,想來,想來……”鳳指揮說著,其實也沒底氣,說實話,遷怒這種事情,他還不懂?到時候,弄不動魏國公家,弄他揚州衛鳳家,那還不是跟碾死一隻螞蟻差不多?

但是,這話,就不能對兒女說了,他家是揚州衛指揮僉事,家傳的學問,這將主爺帶兵,自然要把所有的壓力全部扛住了,有些話,萬萬不能對手底下兵實話實說的,譬如你長途行軍糧草不夠,你就要吹,糧草充足,圍城苦戰,你就要吹,破城不封刀,大鎖三日……

話說到這個地步,蓉娘也不是那種沒心沒肺,只要自己過得好就不管老子孃的,當下一擦眼淚,起身就說道:“爸爸,我聽你的,這就去康飛家求四爺四娘娘……”她說著,看老子臉色一變,頓時就改口,“求公公婆婆。”

蓉娘說後,就出去從後門一顆老槐樹下爬了上去,攀過兩戶人家,隔著巷子出來,穿過街巷,就到了梗子街戴春林香粉店。

四爺四娘娘他們家來後,四爺休息了幾天,就挑個好日子,換上衣裳,鄭重去府衙拜謝,很謝了一番吳桂芳吳府尊,又和吳府尊聊到杭州知府毛崗,吳府尊就說了,這位毛府尊,說起來,還是我前科的前輩,可惜,是個鼠目寸光之輩,簡直胡來。

他是有這個資格說這話的,之前修過揚州城牆,如今又扛過揚州倭亂,說實話,政治這玩意兒跟當兵打仗也差不多,新兵變成老兵,自然就長進了,他如今也算是歷練了,他背後的大佬吏部尚書聞淵,日後提拔他,也好拿來說嘴,你看桂芳,修過城,抗過倭,這等資歷,難道還不夠麼?

何況吳府尊眼下可見的,康飛他老子戴春林,那幾乎就是半個他夾袋中的人物了,他心中自然快活,說話間,也抬舉四爺,和他分庭抗禮。

兩人清談了一下午,這才端茶送客,吳桂芳還拉著四爺的手諄諄叮嚀,日後要經常請教的。

四爺心裡面也苦笑,心說我以前跟石翁混飯吃,也沒見你府尊老爺如此屈就,當然明白這是沾兒子的光。

等他家去,經過前面香粉店,許多買香粉的騷貨,都知道這是店東,拿眼勾勾搭搭地瞄他,可四爺往來相與的,那都是小東門十二金花這類高階表子,哪裡看得上這些,目不斜視,匆匆穿堂而過。

剛轉過花廊進了院子,撣眼就看見鳳蓉娘跪在門口,他和鳳指揮的確是老交情了,也算是打小看著蓉娘長大的,當下一怔,過去就問:“蓉娘,這是為何,快起來。”

蓉娘看見四爺,頓時眼淚水就流下來了,哀聲往地上一拜,“公公,求您老人家,救救俺每爸爸,救救俺每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