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娘娘著急兒子,沒好臉色給二狗子,只是急急問他,“康飛人呢?還不領我們去。”說著,轉身狠狠颳了自家丈夫一眼,衝胖迪招招手。

四爺未免有些尷尬,不過,他在揚州,【怕老婆】的名頭不小,時間久了,也就習以為常了,當然,這個怕字,實在是旁人誤會四爺了,若是以康飛看,四爺分明是尊重女性……

二狗子抽抽嗒嗒地起身,領著四娘娘上樓進房裡面,隨後,就聽見上面四娘娘喊,兒啊,乖乖啊……

四爺要保持讀書人的架子,再則說,這個時代,只有父親生病,兒子千里迢迢來侍疾的,哪裡有兒子生病,父親千里迢迢來侍疾的道理……事實上,他這麼跑到杭州來,大約已經給別人留下了溺愛孩兒的印象,說不準,日後就要成為反面教材。

這個時代的主流,依然是【三尺草堂每多孝子】,老百姓諺語也說【棒打出孝子,慣養忤逆兒】

故此,四爺實在不能再上去了。

這時候,羅文龍偷偷瞧胖迪上樓的身影,卻不曾想,胖迪早就看穿了他,胖迪雖然是個機器姬,卻不代表她不懂旁人用貪婪的眼神看自己是在想什麼,故此這時候就轉身給羅文龍一個教訓。

她檀口輕張,波地一聲,吐出一道白光,從樓上便如匹練,拽出長長尾跡,一下就撞在羅文龍手上的摺扇上,帶著摺扇頓時一頭就撞在了客棧樓下一人合抱都抱不過來的大柱子上頭。

這客棧,叫天然居,高四層,屬於杭州府的地標建築,是杭州的馬財主名下產業,馬財主家大勢大,客棧修得極為寬敞,連樑柱都是修海塘剩下來的大料,說實話,拉到北京城去,都夠資格給皇帝老子修大殿了。

那一道白光帶著摺扇一下撞在那柱子上頭,這柱子乃是承重柱,吃這一撞,頓時整棟樓隱隱一搖,隨後,噗嗤嗤就從樑上面飛揚了許多的塵土下來……那摺扇更是直接化為齏粉,和光同塵。

這一幕,無數人瞧在眼中,一個個張口結舌,目瞪口呆,樓上下鴉雀無聲,真真是,靜得連一根繡花針落在地上都能聽見。

那羅文龍更是滿頭大汗,原本拿著摺扇的那隻手【嘚嘚嘚嘚】抖個不停,心裡面就想,這這這,這是口吐飛劍,神仙之流啊!

良久,還是四爺乾咳了一聲,“這個……這是犬子的媳婦,原本是跟隨上八洞神仙的,被呂祖就遣在小犬身邊……”這番瞎話,四爺都已經說順溜了,剛開始還有些難為情,子不語怪力亂神,這不是胡說八道麼,但是,時間久了,也就習慣了,畢竟,神仙這塊擋箭牌還是很好用的,至於神仙會不會怪罪,四爺乃是讀書讀到骨子裡面去的人,講個難聽的,呂祖真biu地一聲站在他跟前,也難以扭轉他的三觀。

這就好比後世,人類都登月了,可是該信教的一樣信教。

故此,四爺這一手如今也算順溜,既然兒子都這樣了,那就吹唄,不就是吹牛逼麼,誰怕誰?

就連王陽明那樣的大儒,不也有逸話說,王陽明到偶然到一個寺廟遊玩,結果發現一個上鎖的房間,懷疑和尚們幹什麼不軌的勾當,當即喝令開啟房間,結果看到一個和尚肉身坐在龕中入定,面色儼然如生,而且活像王陽明自己的相貌,旁邊牆壁上還提著一首詩:五十年前王守仁,開門即是閉門人。精靈剝後還歸復,始信禪門不壞身。

連王陽明這種配享孔廟的人都有這樣的牛逼,既如此,大家都是讀書人,吹吹牛逼又何妨。

樓上胖迪這時候微微一笑,轉身站在門口說道:“婆婆,奴感覺得到,相公此番當無大礙……”隨著說話的聲音,人嫋嫋就往裡面去了。

對面樓梯處,雙魚和她老子船老大駱圓通忍不住齊齊吞嚥了一口口水,船老大轉頭看看女兒,再看看對面,忍不住搖頭,也不說話,只是嘆一口氣。

這一口氣,卻是比千言萬語還來得沉重,雙魚一時間心若死灰,忍不住,眼淚水就滾滾流下。

他們和徐海幾個,一起是軟禁在樓上的,兵備副使劉帶川聽了羅文龍的話,極為動心,自然不會讓他們下大獄,故此,非但沒吃什麼苦頭,受了傷,還給救治了,非常有人道主義精神。

這時候旁邊身材高大的奔雷手鄭家生看雙魚流淚,雖然他自己臉色蠟黃,才兩天,整個人暴瘦了下來,走路都打飄,看著雙魚流淚,卻依然忍不住心疼,就勸說她,“妹子,莫哭了,有什麼委屈的,你只管說……”

雙魚轉頭看他一眼,心說你懂什麼,想著,愈發心疼,眼淚水珍珠一般撲哧撲哧就往下掉。

倒是徐海,到底受戒將近二十年,大藏經都通讀過的,滿腹的經典,雖然剛才也震驚了一下,卻隨即就平和了下來,還唸了一聲佛號。

佛陀到底有大能力,眾人聽到他這一聲佛號,這才醒轉,想著剛才那一幕,個個咂舌不已,有好奇的,忍不住一溜煙小跑到柱子跟前,低頭去看,只見上面一個拳頭大小的洞洞,想著那一下若是吐在人身上,那還了得?什麼東西能扛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