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此,這些人政治水平雖然不如五百年後公園下棋的老大爺,但是,起碼的分析能力還是有的,像是沈明臣,本就是寧波人,他不知道寧波有扶桑商人逾萬?不知道當地豪大家勾結倭寇,在其中漁利?

這些人太清楚了,像是這會子的浙江巡撫朱紈,這時候正在跟御史給事中們大打口水仗,往來奏章邸報不絕,根本顧不上旁的,至於杭嘉湖兵備道,盯著桐鄉倭寇窮追猛打,也不是因為想為民除害,只是想用功勞換胸前的補子罷了。

像是如今的杭州知府,屬於和稀泥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們鬧你們的,只要別在我跟前鬧就行了。

一手好牌,自己打爛掉了,然後讓別人出來頂崗,這……似乎確實不大說得過去。

尤其宋桐崗,歷史上他經略朝鮮、薊遼等處軍務,收復平壤、開城,進擊晉州,把倭寇趕下海去,可朝廷花錢如水,想議和,就把他給召回了,這個人身上有豪傑氣,就乞骸骨,回杭州,從此隱居西湖,再也不談兵事,可見他的底褲拎得比較高,人一旦操守比較高,活得就比較累。

故此,他慚愧極了,當下一個肥喏唱到地上,“賢弟,是為兄苛求了。”

康飛看他頭都快鑽到褲襠裡面去了,趕緊伸手拽他,跟讀書人打交道多了,也有些文縐縐的了,就說道:“桐崗兄,你我至親的骨肉一般,說什麼兩家話,我只是把實話說出來,畢竟,我也是有心殺賊,無力迴天,杭州那麼大……”

他這麼說,宋桐崗格外地羞愧,臉都漲紅了,“千錯萬錯,是為兄說錯了,賢弟你莫再說了,羞煞我了。”

這時候沈明臣就嘆了一口氣:“唉!拙荊以前在三天竺許願,若是生了孩兒,要年年給菩薩上香直到孩兒成年,今年因為身子不好,臥床不起,這才讓我幫著來還願……”說著就搖頭,“若不是這場病,拙荊要是碰上這糜爛的兵禍……”

下面的話,就不需要說了。

康飛看著他心說,你家真土豪,幫老婆還願,身邊都帶著張松溪這樣的大高手,但是,場面上的應酬話,還不得不說,當下就說:“哦!小世兄今年多大年齒了?”

世兄就世兄,還加個小字,可想而知,康飛剛才那一聲世叔喊得憋屈。

“小犬一貫,如今正是舞象之年,自幼便和松溪學武,去年剛補了廩。”沈明臣說著,不免摸著鬍子微笑,和五百年後年級成績前十的那些家長們一個嘴臉。

快來誇我罷,你們看我家孩子,年級前十的成績,去年剛考完鋼琴十級……

康飛實在看不得這種嘴臉,當下敷衍道,哦哦,小世兄很是不凡……

他剛敷衍了一句,忽然就想起來,沈一貫?

他上大學的時候,《明朝那些事兒》正火,他也是看過的,沈一貫,內閣閣老,浙黨領袖,一度和東林黨黨爭,打得有來有往有聲有色,後來京察的時候庇護同黨,吃相太難看,才被彈劾辭官……即便如此,卒賜太傅,諡文恭,所謂【流芳後世更無窮,不諡文忠,便諡文恭】,比起讀書人最高的境界【生晉太傅,死諡文正】也不過就差了那麼一丟丟而已。

他再看看一臉得意的沈明臣,基本就肯定了,應該就是那個內閣閣老沈一貫。

麻辣雞,你們真是近親繁殖,怪不得張松溪會被吹噓成內家拳的開祖,原來是內閣閣老的同鄉兼老師。

這個時候,未來的內閣閣老沈一貫的老師張松溪,正在和倭寇大戰。

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就好像五嶽劍派,嵩山派時時刻刻都想著弄死華山派,可是,對外依然宣稱,五嶽劍派同氣連枝。

那倭寇的老巢雙嶼島就在寧波旁邊,你要是說張松溪不認識幾個倭寇,這,現實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