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飛可不管這些人的臉色,繼續就對洛璃們說道:“而且,我也不是什麼講道理的人,誰得罪我,我要說滅人家滿門,似乎有些不大合適,我也不會這麼幹……可是……”

他說著,雙眼就從這些姑娘們面前一個個審視過來,語速放緩,繼續就說道:“可是,他們都怕,怕什麼呢?怕我年輕氣盛,受不得辱,怕我振臂一呼……真要那樣,整個揚州城怕都要玉石俱焚……所以,今天我給你們上第一課,讓自己足夠強大起來,強大到別人不敢欺負你。”

幾個靠得最近的財主臉都白了。

康飛繼續就說道:“譬如說,咱們揚州出來的三邊總督曾子重,被朝廷斬與市,他做三邊總督的時候,看似位高權重,但他的權力和威風,俱都是來自於朝廷,故此,朝廷要他生他則生,朝廷要他死,他則死……要我說,還不如身懷絕技,譬如,一門劍法,上能斬斷脖頸,下能剖裂肝膽……”

他說著,轉頭看向二狗子,二狗子趕緊就把他的倭刀給遞了上去。

周圍人都瘋了,不知道他想做什麼,難道要在梨園總局殺人?

樓下的財主已經開始離開桌子,悄悄往後面去,瘋子得罪不起啊!

慢悠悠把倭刀往腰間一插,他隨後握刀,哈,一聲叫的同時,眼珠子瞪得大大的,拔刀一躍,登時就把前面一張桌子給劈成了兩半。

在周圍目瞪口呆中,他緩緩納刀入鞘,看看四周,隨後,抿唇一笑,對著洛璃們就說道:“你們看,所有人都覺得我是瘋子,都不敢惹我……你們作為女孩子,要麼是犯官家屬,要麼,是被父母賤賣,要麼,天生就是樂戶人家,人生沉淪,看不到一絲出頭的機會,如今,我就教你們一門頂頂上乘的武學,這門武學,就叫做,不瘋魔不成活。”

“老爺是想讓我們去殺倭寇麼?”那麥色姑娘這時候就站出來問他,其餘姑娘們心中也有疑惑。

康飛頓時噗嗤一聲就笑了,一時間忍不住,把倭刀扔給二狗子後走過去就摸了摸麥色姑娘的頭頂,這幫洛璃們一個個身高才都一米五,俱都是極其符合大明朝士大夫審美的身段兒,在康飛這種身高下,一伸手摸著腦袋輕而易舉。

摸了麥色姑娘的腦袋幾下,隨後,他拿手指頭一戳對方的腦門,“你傻啊!我剛剛在你們身上每人花了差不多將近二百兩銀子,讓你們去殺倭寇,這要是死了幾個,我豈不是虧死了?這天底下,殺頭的買賣有人做,虧本的買賣,你問問周圍的財主,可有人做麼?”

麥色姑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就問他,“那,俺每學這殺人的劍法做甚麼?”

康飛聽了就嘆氣,唉!這些姑娘到底是土著,跟她們講了都不懂,看來,以後還是要先請些心學泰州學派的學者來給她們講講人***……

他正嘆氣,這時候從後堂匆匆趕來的馬紅俊馬大師傅看見被他一劈兩半的桌子,忍不住就跌足,“哎喲我滴個小老爺,你這是做甚麼啊!好端端的,你來拆房子啊!”

“馬老太爺。”康飛順勢就不提剛才的話了,衝著馬大師傅拱手,隨後,笑眯眯招呼洛璃們坐下,“馬老太爺的手藝是揚州城一絕,當年可是在南京魏國公府專門給魏國公燒菜的,你們可要使勁兒吃。”

他這麼一說,剛才有些嚇住的洛璃們這才放下懸在嗓子眼的心來,本來就餓了,剛才康飛那一刀,又吃了一驚,故此,格外地感覺飢腸轆轆。

雖然餓得狠了,但這些姑娘到底都是當做瘦馬培養的,紛紛舉起筷子,原本,這應該叫箸的,可是,揚州城河網交織,有名有姓的橋樑兩百多,其實出門撐船比騎馬坐轎子更加方便,船上人家,叫箸【住】,不愜意,叫筷【快】方才愜意,時間久了,市井百姓也覺得,叫筷似乎更好聽。

姑娘們伸筷子夾菜看著就文雅,馬大師傅忍不住咦了一聲,“這些女娃娃倒是規矩大,看著有些像是公侯人家大家閨秀的樣子哩!”

康飛一笑,也沒解釋,拽著馬大師傅就在孫紫菱那一桌坐下來,孫紫菱瞧他坐在自己身邊,低著頭就去看著菜盤子,康飛瞧她鵪鶉樣子,忍不住就笑了一聲,“你不是膽子蠻大,怎麼,這會子反倒安靜了。”

孫紫菱不說話,只是伸筷子夾了一塊厚厚的鵝脯肉送在嘴裡面,細細咀嚼,康飛看她不說,便也沒追問,反倒二狗子,忍不住就瞪了孫紫菱一眼,心說,怪行子的,敢不搭康飛哥哥的話,看我逮著機會收拾你。

這時候,還是孫紫菱旁邊一個姑娘,嘴唇動了幾下,輕聲就說:“老爺,紫菱是山西巡撫家的小姐,因遭了罪,被三邊總督曾大人收養,曾大人被殺的時候,她被壞了心腸的衙役當做丫鬟給發賣了……”

康飛和馬大師傅都吃了一驚,齊齊轉頭看他。

孫紫菱這時候依然慢慢咀嚼著鵝脯肉,只是,眼眶中就滲出了淚水,順著臉頰就流了下來,一滴一滴打在跟前雪白的小碟子上面。

馬大師傅搔了搔頭髮就說:“怪道哩!這般整齊俊俏的小姐。”說著,就嘆了一口氣,“我們揚州好不容易出了曾大人這樣的官兒,不曾想反倒被朝廷殺了,我每常聽讀書人說,曾大人是個好官兒,真真是冤屈得緊哩!”曾子重是揚州人,他自然關心過,至於山西巡撫,他既不知道,也不認識,更無從談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