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顯把書信鄭重地收入懷中,就請問康飛什麼時候去,康飛想了想,說,不如我們一起吃個午飯,隨後一道,劉老兄你看如何。

劉顯大喜,忙不迭點頭,康飛就跟胖迪吩咐了兩句,和劉顯從後門出去,結果剛出門,居然又碰見了隔壁的胡媚娘,那婦人瞧見他就跟見鬼一樣,轉身想跑,結果腳下在門檻上一絆,噗通一聲摔了一個狗吃屎。

康飛頓時哈哈大笑,指著婦人就說:“劉老兄,我還沒得呂祖點化之前,很是迷戀這婦人,你瞧著可漂亮麼!”

劉顯一皺眉,他是一個粗人,又有心拍康飛的馬屁,當下惡形惡狀就說道:“此等婦人,拿到衙門裡頭,笞二十,也好叫她曉得厲害。”

自隋唐以來,朝廷制五刑,【曰:笞杖徒流死,雖聖人復起,不能易也。】

這個笞刑,就是打屁股,打不打得死另外說,但是打屁股是要脫衣服的,所以,一般只要是笞刑婦人,保管老百姓興高采烈前來圍觀,五百年後送電影下鄉都沒這麼熱鬧的。

《春在堂筆記》裡面曾經記載一個故事,說一個婦人因為通姦罪被笞刑,引得整個縣來了數千人圍觀,縣老爺把婦人衣裳脫了一頓打,打完了,連衣裳都找不到,都被百姓拿走了。後來那婦人乾脆開了一個酒家當壚賣酒,客人吃酒的時候她就講自己當年被打屁股的事情,還因此發了財。

故此,胡媚娘聽到笞二十,嚇得花容失色,連滾帶爬起來,反手砰一聲就關上了門,猶自心房怦怦跳,這時候她聽到門外面康飛哈哈笑聲,一時間忍不住,就流下淚來,身子貼在門上緩緩滑到在地,雙臂抱著膝蓋就坐在地上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自言自語道:“我怎麼惹了這麼一個孽障。”

外面康飛大笑,感覺內心深處念頭通達,拽著劉顯就去吃酒。

康飛算是地主,當下就帶著劉顯在校場吃了羊尾宴,坐下後就吩咐小廝去隔壁巷子張大郎家中請張二扣來,並且給劉顯說,這是我自小的玩伴,祖上是揚州衛韃官,他大哥張大郎如今跟著荊川兄去浙江打倭寇,小弟我過幾天也要和張桓老將軍護送前三邊總制曾子重的妻兒去佛山,我這個弟兄就勞煩劉老兄你多多看顧。

劉顯自然不會拒絕,連連點頭。

沒一忽兒,二狗子來了,康飛拽著他坐下,劉顯瞧他雖然是個長相清俊的小官,卻因著康飛的關係,也不敢小瞧,還起身拱了拱手,二狗子侷促,連忙起身還禮。

那邊小廝先送上一盤椒鹽羊尾,康飛伸手就拿了兩個,一個遞在二狗子手上,一個自顧就拿在手上啃,一邊啃一邊就說:“這位劉顯劉守備是給南京兵部主事唐荊川老爺練兵的,大郎哥哥如今就在唐荊川麾下,你和劉守備多多往來,大郎哥哥有什麼訊息,你自然就知道了……我過幾天跟張桓老將軍去佛山,你幫著我照看家裡頭,若是我父母有什麼事,你儘可直接找劉守備……”

二狗子連連點頭,劉顯更是拍著胸脯請他放心,康飛就舉起酒杯,三人同飲了一杯。

這羊尾宴全是肉,康飛也不做作,二狗子雖然拘泥了些,可吃酒卻厲害,這都大是對劉顯的胃口,一番酒喝下去,就開始胡言亂語稱兄道弟了。

足足吃到申時,康飛面紅耳赤,二狗子憨態可掬,劉顯搖搖晃晃,三個人這才起身,小廝把吃剩下的打包了,康飛又包了兩斤切好的羊肉,一起就讓二狗子拎著家去,又把嘴巴一擦,看劉顯掏銀子,高聲就說了一句,算我的。

櫃檯裡面那掌櫃的連忙點頭哈腰又拱手,“小老爺請自便,小人知道了。”

康飛紅著臉,把劉顯的手給拽下去,“劉老哥哥,不要跟小弟我客氣,這裡我自小是吃慣了的,每個月不欠幾兩銀子,我家老子娘都不放心,估計心裡面就要嘀咕,兒子怎麼不出去賒賬了。這裡哪一家我沒賒過賬,不曾混賴過他們半錢銀子……”

那店主人連忙接康飛的話頭,“戴老爺和小戴老爺時常來照顧我生意,小戴老爺第一次在小店啃羊尾的時候,才這麼丁點兒大哩!”他說著,還伸手比劃了一下。

劉顯聽了這話,這才把手放下,“如此,哥哥我就生受了,只是叫你請客,怕恩主老大人回頭就要罵我……”

“哎!我是地主。”康飛擺了擺手,“就算是荊川兄來了,還是得我請客……”

兩人搖搖擺擺,就往小東門去了。

到了小東門,劉顯領頭,在河邊走了一截路,楊柳不時拂過兩人的肩膀,就到了一處宅子跟前,恰好,河對過就是歪子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