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終於放晴,雲離睡醒時發現徐雪殤還站在那裡,她居然一夜沒有閤眼。他起身過去,既心疼又擔憂,她的傷剛好就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同時她又理解徐雪殤此刻的心情,“主子,您一夜沒睡?”徐雪殤微微頷首,看著山洞外的景色,目光炯炯有神,“想多陪外祖父他們一會兒,他們應該能感覺的到我來了。”她的聲音輕緩動聽,沒有往日的冷凝,雲離垂下眼瞼,聽到動靜回身一看,大家都陸續醒轉過來。“主子,這石頭和屍骨過關卡時怎麼帶過去?”暗一一臉的愁容。徐雪殤回身看向他們,又看了地上的幾具屍骨和石頭一眼,“十五、十六、十七。”三人聽令站出隊伍來,“你們帶著屍骨和石頭,白天跟著大隊走,若是遇到關卡就半夜翻城牆過去,明白嗎?”三人拱手一禮,“是!”徐雪殤帶頭出了山洞,大雨過後,山路溼滑,好在她不是養尊處優的大小姐。一行人踏著山石走向山下,直奔谷口。

雲離一路目光所觸,青山碧水,到處鳥語花香,彷彿這裡是個世外桃源。不知這裡埋葬無數英魂的人一定會被這裡的風光所吸引。可他卻再生不出半點欣賞美景的心思來,心中有的只剩下悲涼,為那些冤死的將士感到悲涼。

再向裡走,就是如今的北魏守軍駐地,因為蘭陵王統領的守軍在天絕谷全軍覆沒,所以司徒家的守軍後退了三里路作為軍營。如今看來不是他們尊重先輩,而是主帥心中忌諱這天絕谷。徐雪殤站在高處看著遠方的北魏守軍,眸光殺機頓生,“司徒老匹夫,你的好日子就快到頭了,你給我等著好了。”她轉身下了高處,走向馬車。

這回到南梁的第一道關卡就在眼前了,徐雪殤的馬車走進關卡。幾個士兵例行檢查,司蘭挑開車簾讓他們檢查,明淵、雲離坐在地上在棋盤上縱橫拼殺,殺得難分難解,徐雪殤手裡翻看著一本雜記,士兵們見他們身上穿的衣服價值不菲,馬車裡的飾物都是有市無價的,料定他們來歷不凡,揮手放他們過去。後面的兩輛馬車也經歷了檢查,見沒有異物就放行了。

馬車緩緩前行,又過了一個月,她們終於到達了京都城。看到京都城高聳的城門時,雲離他們激動之情難以言表,各個面帶喜色。“我不管,我要先去八珍樓吃一頓,誰攔我我跟誰急!” 明淵吐沫橫飛的在車廂裡吵嚷著,“這都快九個月沒有吃到老郭的手藝了,饞死了。”雲離抬眼看徐雪殤,徐雪殤無語,司蘭白了明淵一眼,一陣數落他“明淵,你小子除了吃就不會別的了嗎?總是欺負主子錢多心好,換了別人打死都不要你這樣的夥計。”隨後連帶著雲離一起被數落,“看我做什麼,你請!”雲離聽了這話,笑的像個孩子,“好,沒問題!”明淵閉著眼睛吧唧吧唧嘴,回味著八珍樓的美食,司蘭見他們這樣忍俊不禁,“都多大了,也不嫌害臊!”整個車廂都沉浸在歡樂之中。

馬車行到八珍樓門口,雲離第一個下車去安排,明淵下車後鼻子就沒閒著,貪婪的聞著這八珍樓的菜香,那模樣跟八百年沒吃過飯似的。徐雪殤在司蘭的攙扶下下了車,她轉身吩咐暗一,“給他們傳個信,問問咱們是去雪樓還是山莊?然後,你們都去吃一頓吧!記我賬上。”暗一拱手行禮,“是!”所有暗衛和護衛都是一臉的興奮。這可是八珍樓,平日在這裡吃飯的非富即貴,如今他們沾了主子的光,也能在這裡過一過達官顯貴們的癮了,他們怎麼能不激動?“多謝主子!”一個個比過年還高興。

這八珍樓因為食物做的考究,真材實料,廚師又都是徐雪殤從天南海北選來的,所以菜品繁多,口味眾多,這價格當然貴上許多。可物以稀為貴,京都城的達官顯貴們無論是宴請賓客還是送行高升,都愛來這裡。所以這裡每天都是客似雲來,幾乎天天爆滿。

徐雪殤走進八珍樓,剛剛上樓梯就聽見杜仲跟幾位大人說笑的聲音,她身子一頓不由得放慢了腳步,司蘭愣了片刻,趕緊從衣襟裡掏出手絹遮住了面容。“相爺,下官給您送去的美人您可滿意?”一個諂媚的聲音傳進徐雪殤的耳朵裡,緊接著另一位大人的聲音響起,明顯是擠兌先前之人的。“你送的那女人太瘦,一看就不好生養,哪裡有下官送的這位體態豐腴,溫柔貼心。”杜仲從她身旁走過,見她蒙著面紗,可這通身的氣派不輸宮裡的任何一位貴人,顯然出身不差,多看了幾眼,“你們的心意老夫心領了。”那兩個官員瞥見徐雪殤雖露著半張臉,可依舊是姿容出色,動力歪的心思,“不知這位小姐是哪家的?”後面的官員笑著問了一句,若是她出身不高倒是可以想想辦法將她給弄到手,送給丞相或者其他貴人。

徐雪殤哪裡看不明白他們的意思,心中火氣上湧,她握緊了手,這等侮辱她從小到大從沒受過。司蘭氣的要殺人,一柄匕首從衣袖中滑落,雲離適時出現,“主子,請!”司蘭猛然驚醒,她險些壞了主子的事。剛巧經過和幾個好事者,見到這八珍樓的掌櫃態度恭敬的前來接人,都是一陣愣怔。那兩位大人和杜仲的臉色分外精彩,這姑娘居然是這八珍樓的幕後老闆。立即就有人停下腳步看起了熱鬧,這種熱鬧可不是每天都有的。“雲離,將他們給我趕出去。”徐雪殤下令,杜仲他們和雲離都驚住了。徐雪殤眸光暗了暗,凌厲地掃向雲離,聲音也冷到了骨子裡,“沒聽懂我的話!”雲離從沒見主子動過這麼大的氣,立即打了個響指招來夥計,他走近杜仲,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丞相大人請!”杜仲這些年走到哪裡都是天之驕子被人捧著的,如今在這裡被這麼多人看著趕出去,這以後他的面子往哪裡擱?“你……”杜仲氣的咬牙切齒,指著徐雪殤就差沒有上去打人了。徐雪殤毫不畏懼的看向他,目光中的憤恨和殺機一閃而逝,隨後是厭惡和不屑,“丞相大人縱容手下欺辱我一個小女子,好一個一國棟樑啊!”

此話一出,人群中一陣騷動,“這也太過分了!”“三個大男人,欺辱一個姑娘,真是有臉吶!”“就是,這裡可是京都城的雅地,豈容骯髒之人玷汙?”……各種聲音都有,杜仲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此刻他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他惱怒的瞪著徐雪殤,意思不言而喻,“你這八珍樓不想開了嗎?”徐雪殤寸步不讓,“你有本事就拆了它。”杜仲的眸色越來越危險,“你找死!”徐雪殤也是殺機畢露,“死也是你先死。”

“姑娘年輕氣盛,當真是受不得半分委屈。”杜仲話裡有話,意思很明白,只要你肯磕頭認錯,今天的事情他就不追究了。徐雪殤微彎唇角,眼中盡是嘲諷,“我徐雪殤又沒,為何要委屈自己。”她不緊不慢的走近杜仲,那一往無前高高在上的氣勢壓的在場的那兩名官員不敢吱聲,都將頭壓的低低的,今天他們是倒了血黴了,怎麼遇見了這麼個煞星,她還偏偏軟硬不吃,真是氣煞人也。

“但願你永遠能這麼嘴硬。”杜仲冷哼一聲,眼中的不滿顯而易見。徐雪殤也不是好欺負的,直接給懟了回去,“不勞丞相大人操心,我的嘴硬、命更硬。”你當初派殺手殺沒殺死我,放火燒沒燒死我,老天爺就是留我一命來送你去下地獄的。她盯著杜仲,眸中的風暴不斷向杜仲席捲而去,驚的杜仲心跳莫名:她是誰?為何感覺她恨不得撕碎了我?

明淵等了許久,不見他們上來,下樓去看,就看到這樣一副情景,父女倆相見不是涕淚橫流的感人場面,反倒殺氣騰騰的瞪著對方。他眯了眯眼,心中有了計較“父親當初犯下大錯,跟這位丞相大人脫不了關係,若不是他在徐梅那裡看到了父親的名諱,輾轉找到父親,又騙父親說蘭陵王府要造反,希望父親施以援手,父親也不會不加懷疑的就上了蕭後、司徒貴妃他們的當,這個男人真是該死。”他默默走向徐雪殤,滿臉寒霜的下逐客令:“丞相大人還是請吧!我們八珍樓有八珍樓的規矩。”

杜仲眯眼看向明淵,眸中盡是殺機,明淵邪邪一笑,“您不用想著怎麼找八珍樓的麻煩,您沒機會的!”此話一出,看熱鬧的所有人都是一震,這……這八珍樓居然有如此深厚的背景?杜仲很快想到了什麼,冷哼一聲拂袖而去。那兩個官員也沒臉極了,小心翼翼地跟上。看熱鬧的人一陣起鬨,隨後散了開去。

司蘭如今小腿抖的厲害,徐雪殤剛走,雲離扶她上了三樓,左拐第一間。明淵入了席,徐雪殤等人也落了座。“主子,你真不該這麼早就跟杜仲對上。”司蘭擔憂的看向徐雪殤,徐雪殤無所謂道:“早晚都會對上,有何區別?”司蘭嘆了口氣,說話間徐福匆匆而來,直接就進了包間,“主子!”他氣喘吁吁的拱手一禮,看到她沒事心裡才鬆了口氣。“福叔坐吧!”徐雪殤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徐福坐到了雲離身邊。“看來這京都城的事真瞞不過福叔你。”徐雪殤打趣他,徐福抽了抽嘴角,“主子,你可嚇死老奴了。”他抹了抹頭上的汗,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徐雪殤翻了個白眼,“我有什麼好怕的,該害怕的是他杜仲。”徐福給自己滿了杯酒,仰脖喝下,這才穩住了心緒。“來來,嚐嚐郭叔的一品香、榮叔的松鼠魚,這可是新菜色。”明淵活躍氣氛,帶頭夾菜,很快這包間裡就剩下了咀嚼的聲音和讚美的聲音,“好吃!”“這味道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