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當張順分析起邊地情形,倒讓盧象升不寒而慄。

“大明龍虎將軍”努爾哈赤不過建州衛指揮使而已,而‘闖將’、‘闖王’、王嘉胤及‘紫金梁’皆是延綏邊軍出生,如果再加上西南永寧宣慰司奢安明、水西宣慰司安邦彥,此皆為大明之臣。

如今既然多處動亂,想必定是這三地大事兒壞矣,非一朝一夕所能剿滅。

若是一處壞事,可以說是偶然;若是兩處壞事,可以說是湊巧;若是三處俱壞,歷經萬曆、泰昌和天啟三朝,亦無可奈何,足見其中問題非大明君臣所能解之。

盧象升不由汗出如漿,連忙問道:“敢問舜王,可有解法?”

話一出口,盧象升就後悔了。此乃天下大計,舜王豈會輕信與他?

“此事易耳,以兵臨之,討伐不臣即可!”張順聞言笑道。

“啊?”盧象升聞言一愣,心道:這不是廢話嗎?大明要是能打的贏,還有你舜王今日?

“不過言戰容易,言勝難矣!”張順搖了搖頭道,“百丈之樹,死於根朽;千里之堤,毀於蟻穴。大明有今日之事,亦非一朝一夕之功。”

“盧先生文武雙全,當知有句話叫做‘工夫在詩外’。是以後人窮盡一生,難及李杜,非獨李杜才出後人,亦是詩外工夫不及李杜也!”

“今用兵之法亦如之。大明開國之初,騎不過五萬,鎧甲武器亦不及今日之盛。然而追亡逐北,驅逐韃虜,恢復中華。天下無敢御之者,何也?”

“以道勝也!”張順自問自答道,“何為道?上下一心是也!”

“如何上下一心?其利一也!百姓有田可耕,有糧可食,餘則納為稅;士卒敢戰,軍食可足,有功則賞罰分明;將領身經百戰,有能則上,無能則下。”

“明太祖自居廟堂,指點江山,無有不中。是謂君明臣賢,將智卒勇,而百姓樂為之用,故而以蒙古之勇,亦驅之塞北不得返也。”

“如今百姓無立錐之地,宗室士紳有彌望之田。百姓亦求一餐之飽,猶不可得,豈有賦稅與國?”

“即便有二三子,朝廷勉勵蓄養之。一旦戰不利,豈可得也?”

“饑民流寇有百敗而不懼一死,朝廷有一敗,則一發不可收拾矣!”

盧象升聞言沉默了半晌,心裡明白了張順的意思。

在這個時代,國家的基石便是以戶為單位的民,無論是徵稅、徭役還是徵兵,俱從此中出焉。

如今大明立國近三百載,統計黃冊、魚鱗冊二冊,朝廷控制的人口、土地居然尚不及國初百業凋零、久經戰亂之數,豈不是天大的笑話?

如此之國早已經千瘡百孔,入不敷出,勉力支撐而已。一石有風吹草動,譬如年過七旬老人,則一病不起矣!

見盧象升贊同了自己的判斷,張順這才笑道:“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今天下與之彷彿,本王亦不得不早作打算!”

“建鬥,讀聖賢書,所學何事?唯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耳!”

“本王欲掃除汙穢,廓清環宇,還世間一個朗朗乾坤。使百姓有所養,士卒有所用,工匠有所為,商人有所通。”

“無論男女老少,賢愚不肖,各有所得,如此吾心足矣!”

“汝可肯助我一臂之力,讓我們重開一個煌煌盛世,可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