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了自己現在或許正處在某個或者好幾個旋渦裡面,方牧苦澀一笑,看著天上的圓月,有些傷心。

或許因為方牧還是個孩子,人們的潛意識裡面並不會對一個孩子設防,所以陳默在搬到了方牧對門,也只是搬過來了這麼簡單,所有的探子密諜幾乎全部放在了自京都到小鎮的路上,反而忽視了對於方牧方府的監視,這一點在來時方柔已經打探清楚了,這才有了夜探方府的舉動。陳默不愧是陳深一手帶出來的,在京都在小鎮這一條路所設的重重關卡讓來小鎮的方柔著實頭痛了好一陣子也沒能夠想出什麼切實可行的法子,不得已還是找了葉崇明,葉崇明只是告訴了他一句話:小鎮上面有一家青樓,青樓的背後東家是我們的人,這才有了後面那場讓小鎮男人熱血沸騰的春風。方柔後知後覺,老夫人還在小鎮,按照葉崇明的性子,怎麼可能不會安排幾道後手。

只是那個小子,昨晚下手是真的夠狠的。方柔揉了揉還有些隱隱發痛的頭顱,腳尖輕點,身子已經像是一隻燕子飄了出去。

方牧躺在屋脊上看月亮,帶著青翠綠意的春風拂過他額前的髮絲,方牧舔了舔嘴唇,有些遺憾,要是此時有酒就好了,就算沒有酒,有些碎嘴零食也是極好的。

方牧臉上忽然露出了些許笑意,一隻手高高舉起,朝著屋下搖了搖道:“姑姑,往這兒看。”

方柔先是疑惑抬頭,面上一驚,身子就要彈出去,後知後覺地放緩下來,同樣縱身一躍,輕輕落在方牧邊上坐下,輕聲道:“牧兒?我可以這樣喊你吧,說實話,你還真的讓我覺得驚訝,或者說,心悸會更加貼合一點。”

方牧輕笑道:“話題別這麼沉悶,接下來看多了也就習慣了。”

方牧知道昨晚的事情總是跳不掉的,畢竟一個孩子在五歲的時候,更多的還是吸著鼻涕玩泥巴會讓人覺得更加貼切一點。昨晚那件事不管是從時機的把控還是那極具爆發性的招式都不可能是一個尋常五歲的孩子所能具備的。

方牧坐起身來,眼睛還是看著天上的月亮,接著說道:“是京都那邊出了些事情,而且這件事情我是裡面比較關鍵的一枚棋子吧。”

方牧的眼神有些深遠,渾身上下竟是透出一種別樣的氣勢出來:“所以陳默住到了我家的對面,再後來,姑姑也過來了。”方牧忽然轉過頭來朝著方柔咧嘴一笑:“目前我就看到了這麼多,實在是沒有一個釐清的線頭好讓我追本溯源,再說了,畢竟我還小,很多事情並不知道,訊息也過於閉塞,所以,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事情呢?”

看著方牧的笑臉,方柔忽然間覺得自己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好了。

“其實吧,我一直想的是,來到了這個世上,挺不容易的,所以好好活一次是必然的,可是怎麼活,這是我自己的事情,但是事與願違,我今年才五歲誒,就生出了這樣的一件破事兒,本來想著無憂無慮地過完這個雖然無聊,但是安心的童年,然後舒舒服服地路過少年,最後再來考慮接下來的日子應該怎麼活,既然老天爺給了我這麼個要全有權,要勢有勢,要錢應該也會有錢的官宦家庭,怎麼也不能浪費了不是,怎麼紈絝怎麼來,整日裡不是風花雪月附庸風雅就是妻妾成群放蕩不羈,反正在我那便宜老爹撒手之前總有人給我擦屁股。怎麼樣,這樣的人生規劃是不是單是想想就讓人羨慕嫉妒?”方牧臉色上露出來一絲可惜,然後一攤手:“喏,現在全沒了。其實早前那封說是尚書家的女兒定親的家書,其中也是別有滋味的吧。”

方柔安靜地聽著,臉上已經恢復了尋常神色,果然這小子之前說的接下來看多了也就習慣了。

“其實,我並沒有說現在就一定要知道所有真相。”方牧接著說道,“或許這個真相不說你,只說遠在京都的那個我的便宜老爹也不一定就真的可以說得清楚,再說了,你來之前,我爹肯定早就吩咐你不要向我透露任何訊息了,所以今晚就這個問題,我不會問你,我會留著。”

“京都那邊我是一定要去的,”方牧看著西北方向,笑著:“畢竟已經是有媳婦兒的人了,總要見見這個媳婦兒長什麼樣子吧。”

方柔斟酌著開口道:“其實大哥在京都那邊已經做了很多事情了,我們都在竭盡全力將你從這個漩渦里拉出來。”

方牧好整以暇地重新躺下,一臉理所當然的模樣:“他是做老子的,他不盡力誰盡力?”

月色朦朧卻清遠,方牧枕著手臂,閉上了眼睛,方柔伸手,想要摸一摸孩童的臉頰,只是手送出去一半卻又縮了回來,最後嘆了一口氣:“不早了,早些睡吧,我先走了。”

方牧伸出一條手臂搖了搖,在方柔轉身的時候出聲道:“有時間教我一些殺人法吧,以後總會用到的。”

方柔身形頓住,深呼吸一口氣用以平復當下的心情,這真的是一個孩子能夠說出來的話?那樣平淡的語氣,就像尋常人家拉家常聊著家長裡短一樣。沉默許久,方柔點了點頭,身形一閃即逝。

方牧緩緩睜開眼睛,再次看了眼天上已經漸次舉到天空中心的月亮,站起身來,拍了拍屁股,輕飄飄躍下。

“他孃的,看來以後這日子難過咯。”方牧罵罵咧咧一聲,反手啪嗒一聲,關上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