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被困蛛網的豬仔(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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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米萊狄這樣歲數的少年人眼中,一年船期聽上去漫長得簡直無邊無際。與刀明克的決鬥、遇上“混沌之淚”好像還是昨天的事,然而只是一扭頭的工夫,她卻恍然發現,自己在海上已經航行了六七個月,不知不覺大半年都過去了。
這大半年裡,米萊狄覺得自己好像把別人一輩子的險都歷完了。
他們不止與海浪搏鬥,從蠻人的毒矛下逃出生天;眾人還在假港口中上過當,差點把貨交給了一群形跡可疑的大鬍子。有一次夜半時分,夜城堡號上爬進了蛇一般滑溜溜的許多長海怪,卷著好幾個睡夢中的人就往船底拖;還有一次在暴風雨中,他們救下了一艘差點遇難的海船,結果發現對方是好久沒開張的海盜。至於淡水機壞了、食物被沖走了、全體船員不慎吃了會產生幻覺的海菇……簡直都算不上是大事了。
如今的米萊狄,長高了好幾公分,比尋常男人還高半個頭;她渾身肌肉緊實堅硬、蓬勃有力,早褪去了在海都時的那一層柔軟。她的面板被曬過後,就像浸飽了蜂蜜,在太陽下閃爍起了甜褐色的光澤;有時從鏡前走過,她都會因為倒影吃一驚:原來鏡中那一個流暢有力的影子,竟然是自己。
如果伊丹看見了此刻的米萊狄,大概會微笑起來吧?
不過,或許不能說是“此刻”。
因為此時此刻的米萊狄,正處於一個媽媽若是看見了不可能笑出來的處境中。
“路冉舟,”她正小聲抱怨道:“要不是你跟我們一起航行了大半年,我簡直要以為你跟他們是一夥來的了。你說,我們怎麼辦?”
過去大半年裡,早已與她成為親近好友的船長,此刻掛在一邊,不尷不尬地清了清嗓子。
他似乎反手想摸身後的繩網,動作卻振動了身上的繩索,又恰好被夜風一推,他頓時在空中搖搖晃晃起來,附近同樣被掛在繩網上的米萊狄與其他船員,連帶著也一起前搖後襬,好幾個人都發出了低低的驚呼。
他們好像蛛網裡被捕的獵物,就等著蜘蛛過來了。
從海船上拆下來的幾根高大桅杆,形成了支撐杆。它們就像巨大的毛衣針,在“毛衣針”之間鋪開的繩網,也像是織得疏疏鬆松的一塊毛衣料。此刻的繩網上,在繩與繩相纏的地方,往往還綁著一個夜城堡號的船員,僅被幾根細繩子固定在十幾米高的空中。
他們已經被吊了好幾分鐘了。
每根繩索都僅有一指粗,脆弱纖巧得令人擔心,卻吊起了七八個人的重量,其中還有刀明克這樣的大塊頭;半空中沒有著力處,就算他們解開繩索,也無處落腳——繩網並不挨地,若要從十幾米的空中掉下去,還不得摔斷腿?
最叫米萊狄氣不打一處來的是,他們身上的繩索,是路冉舟讓他們在幾分鐘以前自己給自己捆上的。
“我看大家辛苦了大半年,都值得放個假……”路冉舟又咳了一聲,說:“誰能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呢?”
兩天以前,夜城堡號帶著即將休假的歡欣雀躍,停泊在一個名叫“十撲郡”的小城港口裡。城雖小,夜城堡號船員們還是在十撲郡度過了愉快的兩天假期,美食美酒、遊玩休息自然不在話下;第三天該啟航離開時,他們發現港口多了一艘遊蕩馬戲團的船。
米萊狄也沒想到,路冉舟比她大八歲,卻還像個孩子一樣,剛一瞧見遊蕩馬戲團,當場就給全員多放了一晚假;據說它們之所以被稱為遊蕩馬戲團,是因為這種結合了馬戲和嘉年華的船,一年四季都在海上到處航行。
夏天時它們走得遠,能觸及長安與海都;冬天時就在暖洋帶上的各個島嶼城鎮之間徘徊,帶著號稱剛剛捉捕到的奇珍異獸,和聳人聽聞、新奇可疑的各式節目遊戲,走到哪兒,就在哪兒進行為期幾天的娛樂和表演。
為了特別招待夜城堡號上的船員,這隻遊蕩馬戲團十分熱情地表示,他們會盡快搭起場地,專門為夜城堡號加開一次專場。
暮色四合的時候,大部分船員們就興致勃勃地來到了十撲郡外的一大片野草地上——往常漆黑荒蕪的野草地,今晚星燈交映、鼓樂搖盪,立起了大小不一的帳篷,青草味混著一陣陣烤棉花糖的香氣飄散在火光裡。
“來自海上的冒險家們,請盡情遊樂吧!”馬戲團的主持人,站在高臺上宣佈道:“三十分鐘之後,本馬戲團將會為各位獻上一個本團獨有的技藝表演,保證各位終生難忘!”
雖然響起了一片鼓掌聲,但誰也沒太往心裡去,畢竟遊蕩馬戲團嘛,口氣總是要多聳動就有多聳動的。
宋飛鴉與另外幾個姐姐一塊兒,進了“進去就再也出不來的幽絕大迷宮”,果然好半天也沒出來;一隻帳篷上掛著“世界上最美的海怪”牌子,進去就要收五個銅幣;米萊狄順著“包你沒見過的新奇動物園”指示牌一路走去,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圍欄前,圍欄裡頭盡是各種各樣的小型機關,蹦來跳去、一派活潑。
“姑娘,”一個裹著一身破舊袍的男人,招呼米萊狄說:“來看看吧!它們可好玩兒了,不僅能聽懂人話,還會做數學題,聽你命令跳舞……”
大型機關採用高等機關構造術,倒是能聽從命令;可是連它們也不能像人一樣思考做題,更何況遊蕩馬戲團裡這些小機關?
“我看看,”她來了興趣,交了門票錢。
一進園子,各式各樣的小機關頓時紛紛衝她扭過了形狀不一的腦袋。有的踩著細長的兩支金屬棍,嗒嗒地繞著她轉圈;有的將腦袋拿下來,舉高了讓米萊狄撫摸;還有的忽然從身體裡掉下好幾個圓球,它自己一肚皮趴在圓球上,米萊狄看了它幾秒,發現從圓球裡又鑽出了數個一模一樣的更小機關,不由被逗笑了。
“四加一等於幾?”那男人問道。
一個身體圓滾滾的小機關,頓時開屏似的展開了身後一排薄金屬片,數一數,正好有五片。
“姑娘,你也試試,五以內的加減法都能做。”他笑著說,“你看,畢竟它只有五片尾巴,沒法做大數字和非整數。”
米萊狄依言問了幾次,發現那小機關確實能一一回答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