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連應付也沒有應付一句,轉身就出了門,騰騰衝上了樓梯;今夜第二次,她走入了二樓走廊。

她直直撲向了走廊最後一個房間。

漢睿與她的表兄等人離開得十分匆忙,照明燈也沒有滅,白亮燈光將賬房映照得清清楚楚。房間中幾張長桌子上,分別堆著半成品機關、幾捲圖紙和材料之類的東西;最裡頭的是好幾本厚厚的藤皮冊子——米萊狄心中一跳,徑直走了過去。

果然,它們都是賭場的賬冊,記錄了金錢流水往來,材料採購損耗,人員開支花費……她一本本翻看過去,一開始還算仔細,生怕漏掉線索;看著看著,動作越來越快,直到她懊惱地將賬冊重新扔回了桌面上。

藤皮冊子對賭場來說固然重要,對米萊狄卻沒有半點意義,因為沒有任何一本冊子上,出現過高塔族長家的痕跡。

繼續找吧。

米萊狄飛快地在賬房裡四下搜尋起來,儘管她也不能肯定自己尋找的究竟是什麼。一封信?一份帶著高塔族徽的檔案?還是銀行記錄?

她一邊找,一邊留神傾聽著外頭隱隱約約的動靜。外頭亂子鬧得很大,表哥那行人幾分鐘之內應該解決不了問題,她只要在十分鐘內離開,按理不會有危險。

儘管她理智上明白輕重,但是當十分鐘之限越來越近的時候,米萊狄卻依然感覺到了一股強烈尖銳的不甘心。

整個房間裡,不管是長桌上、角落書桌,還是櫃子裡,她全都匆匆看過了一遍,竟什麼收穫也沒有。

轉念一想,她或許不該驚訝。

地下產業事關重大,換作她是族長,也絕不會與它有任何能夠被落實到字紙上的往來……一切利潤輸送、事務安排,完全可以借用代理人之手;何況賬房也不是私密之地,關鍵證據怎麼會放在這兒呢?

“噠”的一聲,時鐘指標又輕輕磕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剛才透過磚牆也能隱約聽見的喧雜吵嚷,好像已經安靜了不少,最起碼在賭場後方的賬房裡,已經不太能聽得到了。

他們是不是該回來了?

米萊狄手心裡盡是汗,一時想要走,一時想要繼續找,反而在書桌後僵立了一會兒,浪費了寶貴的好幾秒鐘。

她畢竟只有十七歲。她從看似無路的情境裡,不斷地撞出一條條路,如今卻發現自己用盡心機,仍然撞進了一條死衚衕裡,她的頭腦與韌勁兒好像都來到了強弩之末;找不到證據的陰影,是如此現實、如此沉重地壓在心上,彷彿嘲笑她天真,小瞧了成年人的世界。

米萊狄跌坐在椅子裡,愣愣盯著書桌上的一份檔案。她早看過它的內容了,同樣與高塔家沒有關係;除了末尾處的印章告訴她,漢睿的全名是“漢睿·佛勞爾”之外,一點用都——

等等。

米萊狄直起了身。

漢睿·佛勞爾使用印章。

她太笨了,她怎麼才意識到這一點?

他的印章一定就在這附近……他們剛才走得急,不會有時間重新將印章鎖好的。

在近乎慌亂的兩分鐘搜尋後,米萊狄從書桌下一隻小櫃抽屜裡,找到了漢睿·佛勞爾的印章。

印章一入手,她半秒也不想多待了,往包中一塞,奪門而出。好像媽媽也在為她著急,也想盡快將她推出門,米萊狄逃離的路上總算順利了一回,沒有遇見任何意外——等她從賭場大廳的角落裡悄悄滑出門外,一頭扎入沁涼的夜色中時,她才意識到自己小腿都一陣陣發軟,身上滲開了一層層冷汗。

她離看見族長跌落權位的那一天,又近了一步。

終於回到家的時候,米萊狄只覺渾身力氣都被抽空了,自己也驚訝她竟能一步步走完這一個晚上。她栽倒在床上,好好地喘了一會兒氣。

她差點犯了傻:既然她找不到證據,那麼她只要製造出證據就行了。

她需要的不是什麼如山鐵證,哪怕只是一點點不夠牢靠的證據都夠了。畢竟她的目標在於勾起審判家族的疑心,讓他們著手調查高塔族族長……到時候,她找不到的聯絡與證據,審判家族自然能找到。

茶羅斯就要完了。

她終於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