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尊自半空落地。

蕭逸才躍身而下,恭敬向靈尊謝過,方才滿臉肅容望向前方的葬月谷。

陰邪煞氣充盈其間,匯聚成如有實質的黑暗煙氣,襯得一片天地如鬼蜮一般讓人忌憚。蕭逸才目光沉凝,心中卻也又有一種大戰之後的快意。鏖戰多日費盡力氣,終究還是他們取勝。

如今邪魔總壇近在眼前,只要剷除餘孽,此次遠征便大獲全勝!

“封師弟,”蕭逸才按捺住心緒,雙目從地上那具扭曲猙獰、明顯異於常人的屍首掠過,唏噓道,“恭賀師弟了結怨仇,除此魔頭!”

封亦頷首謝過。

他往蕭逸才身後看了眼,此刻還有餘力對抗邪魔的,算上天下各地匯聚而來的正義之士,也只有數百人。其餘或受傷或力竭的正道,此刻都退後休整,也留下了數十個尚有餘力之人照料。

“阿彌陀佛!”普泓上人不愧是得道高僧,鏖戰多日,又是與那血肉巨獸生死搏殺,此刻面容上卻沒有顯出疲態,仍是慈悲從容模樣。

只是當他看到那遍地的血坑,嗅到空氣裡傳來的濃烈腥臭氣味,佛目之中難以平靜,“諸位,此地便是邪魔最後的藏身之地!老衲也知諸位通道苦戰不易,可諸位也親眼所見,似此全無半點人性、殘害天下的魔窟斷不能留!還望諸位奮起餘勇,把這些邪魔剷除乾淨,還天下朗朗乾坤!”

能站在此地的,無不是修為高深、心性堅毅,且心中懷有大義、嫉惡如仇之人!他們甚至將生死置之度外,自不會在最後的關頭退卻。

故普泓上人一開口,群雄振奮,皆出言欲戰!

唯封亦面露遲疑,向普泓上人疑惑地看去。普泓覺察到視線,回身問道:“封真人,可是有所指教?”知道封亦修為的普泓,對他自是十分看重。經過血肉巨獸那邪物一戰,其他人明顯也認識到封亦的手段,放眼天下,其修為也是第一流的存在!

“大師,”封亦沉聲道,“我方才踏足此地,覺察到一股可怕的警兆!”

普泓神情一正,目光放開,細細地打量著所見之處,沉吟未語。到了他這般境界,類似的言語自不會是廢話。可普泓細察片刻,單從那遍地血坑中感知到深沉的邪惡,卻並無封亦所言的“警兆”。

普空連日鏖戰此時渾身煞氣縈繞,身染血汙,連周身僧袍都被遮了模樣,遠看倒似黑暗中走出的魔神。那煞氣之盛,就是同為天音的僧人,也下意識退開了兩步。

此人性烈如火,嫉惡如仇。

眼見邪魔總壇在即,普空有些按捺不住殺意,聞言不以為然:“此地邪氣充溢,血煞漫天,任誰來此也得發怵,可邪魔已至窮途末路,焉有退縮之舉?”

普泓皺眉:“師弟,莫要胡言!”

普空性子雖急,卻敬服自己的師兄,老實地俯首退後。普泓雙手合十,轉向封亦,慎重地道:“封真人擔心的,可是魔門盛傳的‘血祭’之事?”

經歷過鏖戰之後,普泓上人料定“人傀”絕非魔門所欲。

雖說那血肉巨獸也十分難纏,可明眼人皆知那不過是未曾完善的半成品。邪魔耗費巨大精力,犧牲無數門人,難道只為弄出一個不堪重用的邪物?此前戰況激烈,普泓未有細想。

被封亦一提醒,他立時想起了萬分邪惡的“血祭”!

“‘血祭’麼?”普泓沒想到,封亦也略顯疑惑地反應過來,“難道自己的不安,來自於魔門的‘血祭’?是了,魔門費盡心機從遠在九州中土的地方,聚攏如此多無辜之人,謀算定是極深。難道自己的警兆,便是源於魔門從‘血祭’中求得的力量?”

封亦一時捉摸不準。

尤其方才的警兆一瞬便逝,他甚至隱隱覺得是否是自己的錯覺。

“封師弟,”蕭逸才開口,將眾人的注意吸引過來,“你的謹慎我們都能理解,畢竟邪魔詭計多端、狡詐無比,再怎麼小心也不為過。只是要說‘血祭’的話,或許師弟的確多慮了。因為,邪魔恐怕早在我們之前,便已經透過‘血祭’取得了他們想要之物!”

封亦心中一動。

“那些‘人傀’,以邪惡手段祭煉出來的屍傀,乃至方才那可怕的邪惡造物!如是種種,有哪一件不是滅絕人性的邪惡手段?”蕭逸才語氣沉重,“此前兩年,我們被邪魔轉移注意,在中土顧此失彼,忙於奔波,那時就已經中了邪魔奸計!這些罪孽滔天之人,恐怕早就完成了‘血祭’,奪得某種邪惡力量——”

“可是——!”

蕭逸才陡然提高聲音,擲地鏗鏘地道:“邪魔再有所恃,我們也絕不會放任此獠!何況,我們這麼多人齊心協力,即便他們藏有某種手段,也足以聯手鎮壓,徹底剷除這禍亂天下的邪魔!”

“不錯!”

“蕭掌門此言甚是!魔門再強,還能勝過我們這麼多人聯手?”

正道眾人紛紛出言贊和,言語中未有小覷邪魔,可戰意與士氣愈發高昂。封亦目光從普泓,隨即轉向靈尊,自嘲那般搖頭失笑:“是我疑神疑鬼,過於多慮了。魔門山窮水盡,縱有保留,又能翻起什麼波浪?”

封亦並非被言語說服。

真正讓他放下警惕的,是面色自如的普泓以及躍躍欲試的靈尊。他們倆修為與封亦在同一境界,沒來由警兆只落在自己一人身上。

正道眾人鏖戰多日,暗中疲憊不可避免,此時士氣可鼓不可洩。何況“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魔門山窮水盡,正是剷除的絕佳時機!故正道為首的幾人簡短相商,便立刻行動,分散四面向葬月谷包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