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這並不是他情願聽到的答覆,可張小凡也明白,正是因為這個答案說明封亦對他的逼問的誠懇回答。

庭院中,一時陷入某種難言的沉默。

陸雪琪端坐於旁,竟也有如芒在背之感,頗為不安!

張小凡皺了皺眉,似也覺察到異樣,忽然開口:“師兄,師父在我繼任首座之後,將道玄師伯的事情告訴我了。”

他這話說得突然,封亦愣了一下。

隨即一陣恍悟襲來,他驀地明白了今日張小凡突然發難的緣由!封亦心中觸動之餘,也有些遲疑:“你——”

張小凡搖了搖頭,止住封亦的話:“師兄,此去天音寺,我會將一應血仇放下,全力助師兄成事!方才多有冒犯,倒也並非無意,實是從師父處聽來的秘聞,讓我一時心緒難寧。”

張小凡站起身來,信步走在庭院中。

“以師兄天縱之姿,世間道理原無需我來置喙。”張小凡聲音之中透出一種罕見的疲憊,可那疲憊中,又有某種勃然迸發的堅定,“可有這麼多鮮活的例子顯露在我眼前,我不得不為之深思——吾輩修士,一生修行所為何來?”

“小凡......”陸雪琪目光溫柔如水。

封亦同樣心神觸動!

他猛然間驚覺,自己何時變得如此傲慢,以為可以居高臨下那般安排世人命運?眼前這目光堅定的張小凡,可不是什麼存留在字裡行間的符號,而是一個鮮活、自由的生靈!

自己自以為是的替他安排,覺得一切都是為他好,將他納入天音寺同行而往,也是想給他帶來無盡好處。

可自己卻從未想過,身負血仇的張小凡,帶著目的性的前往天音寺。哪怕他能從中獲取無數好處,可身處仇人出身的門派他又當作何感想?自以為是的覺著是為其謀劃,殊不知對方更是無盡信賴與支援!

封亦訥然無言。

許久之後,方才喟然拱手:“師弟,有勞了!”

——

益州。

須彌山下。

天音寺乃佛門,寺廟雖位於巍峨山巔,可卻並未禁絕人間。凡塵俗子欲要禮佛的,天音寺也從不會拒之門外。昔年,四大神僧中的“普智”,因見信徒禮佛道路險峻,人行艱險,他便以無上神通施大毅力,耗費十年之功在險峻山嶺間修建了一條道路。

至此,信徒禮佛便有了坦途,也成了天音寺光弘佛法的明證。

信徒經年愈眾,可山上畢竟是佛門清修之地。於是那些信徒匯聚須彌山下,漸漸便成了一座城鎮,久居於此耕作生活的人家,與往來還願禮佛的信徒往來交織,竟頗為繁華。

不過近來這座小鎮有過一段時日的荒涼。

那便是獸妖禍亂天下的時期。

當時獸妖大部匯聚中州,天音寺僧眾除了留守弟子,許多精銳都派往中州支援主要戰場。故此獸妖禍亂之際,天音寺由於人手不足,固守一方尚可,卻無力庇護眾生,更別說驅逐獸妖了。

幸運的是,益州多的是險峻山河。

那些獸妖撞入地域廣袤的山川,並無法像其他州境橫衝直撞,殺戮無數。最意外的便是獸妖無意間尋到魔教藏身之地,它們不僅招惹了天音寺這般正道門閥,同樣對魔教眾人毫不留情。

兩方力量無意間的聯合,使得獸妖未能氾濫成災。

即便如此,獸妖過境處也是十室九空、赤地千里。須彌山下這信徒往來不絕的城鎮,由此也荒廢了一段時日。不過,在獸妖浩劫過去之後,天音寺回返之人在青雲門相助之下,將益州肆虐獸妖滌盪一空。

原本荒涼過一段時日的城鎮,隨著天音寺除妖大顯神通,使得許多人將須彌山看著佛門聖地,一時往者如雲。禮佛祈願者,無家可歸者,朝聖者,乃至讓人瞠目的別有用心投機者,三教九流百川歸海,齊齊匯聚這座城鎮。

竟使它呈現出遠勝以前的繁榮來!

“阿彌陀佛~”

鎮中,枯死老樹下。

一個乾瘦的和尚低眉垂目,盤坐的身軀微微偏了一個弧度,避開眼前一個面目猙獰漢子的跪拜。

“施主,你走吧。非是老衲無情,實是你身負因果未解,老衲想助你也無從著手,賜丹一事亦無從說起!”

“大師!”那漢子膝行數步,“我這胳膊入山狩獵為虎所傷,再不治療的話定會落下殘疾!您大慈大悲,救救我吧!我一家四口全仗著我一人而活,您若不願相助,我便長跪不起!”

漢子哭嚎聲大,霎時引來周遭眾人矚目。

只須臾間,此處偏僻老樹下,就熙熙攘攘的圍過來一大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