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幽玄的氣息從三人身上散發出來,“望氣之術”施展,“天眼”洞開,所見周遭景象登時改變。原本還充斥著銀月清輝與少數火光的視野,霎時變作了黑白灰色。

靜謐的城中,那一座座民居有淡淡的或白或灰之氣飄散而起。

小環知道那是尋常百姓散發的永珍生靈氣息,因為只是凡俗,顯露出來的氣象並不盛大,也多是灰白二色。唯有身具法力,生命氣息旺盛的修士,在“望氣之術”中才會呈現出不同的顏色。

小環眸中微露神秘清光,先自往東城望去。

無數百姓散發的灰白氣息,連綿成一片,由遠至近,並無任何異樣。

她又往南城望去,目光剛搜尋完近處的區域,便聽得藍凌清洌聲音道:“我尋到血煞之氣了,在那裡!”

小環忙轉過身,順著藍凌所指望去。

那是北城一片佔地廣闊的豪奢莊園,灰白視界中淡淡猩紅氣息縈繞莊園之上,並不十分醒目,但凝神細看就會有所覺察。

“做得好!”小環讚歎一聲,“我們過去看看!”

不多時,北城那座寬敞莊園的高大門坊前,落下四道身影。

小環抬頭望去,硃紅銅釘大門上方的匾額,以雍容筆刻上了兩個大字——羅府!

安濟羅府,方圓百里內財富勢力最盛的豪族。小環微嘆口氣,本該庇護一方的大族沾染上邪惡血煞之氣,無疑是件悲哀之事。唯獨有些疑惑的是,羅府上空那血煞氣息雖籠罩整個莊園,卻又顯得有些稀薄,與師父所言之辭有些出入。

翌日。

年過六旬的羅老爺在大堂接待了四位平生少見如此組合的客人——三個青春靚麗的少女,一個寧靜婉約的女子,皆有驚豔於人的容貌,正是小環一行。

羅老爺年紀稍長,眼力卻不凡。他並未輕視這四位女子,尤其是對方身具淡淡超然氣質,與自己平日所見之人截然不同,愈發謹慎對待,言語客氣、禮數週全。

少傾,盞茶已畢。

羅老爺友善和藹地道:“幾位姑娘到訪羅府,尚不知有何貴幹?”讓他意外的是,回答他言語的並非是年長的那位女子,而是其中最為年輕的少女,他敏銳地覺察到,四人更似是以她為首。

“有勞羅老爺招待,無以為報,便由我為你相一次面吧。”

小環的話讓羅老爺頓了一下,驚疑之色一閃而逝,隨即捋須一笑,問道:“原來姑娘是一位相師,此行專為老夫看相而來麼?”

小環淺笑搖頭,舉止間的成熟與其稚嫩面容頗為不符,但她展現的那股自信又讓人下意識為之信服:“你誤會了,相面一則為酬謝招待,一則為取得信任。”

羅老爺面露疑惑,等了片刻方才開口:“姑娘試言之。”

“羅老爺上庭豐隆、鼻闊端正,此乃福壽財豐之相,主一生富貴亨通,少有病痛與貧賤煩憂,可謂富貴矣。”

羅老爺聞得此言,驚疑盡去,甚至隱約露出不以為然的神情——他羅家富貴豪奢,整個安濟誰人不知?正自心中將其定論為招搖撞騙時,小環接下來幾句話,卻說得他冷汗直冒。

“不過——”

“你的眼相卻極為不好,煞鬱之氣積於眼角、眼底,此乃克妻少子、孤煞獨身之相。若我沒看錯的話,羅老爺應是青年喪妻,此後獨身,子嗣稀少且終年病弱纏身吧?”

羅老爺心底一驚,隨即怒斥道:“你這丫頭胡說八道!吾子永成身體康健,尤善舞刀弄槍,你以言語咒吾孩兒不說,還拿老夫亡妻作伐,到底是何居心?”

面對呵斥,小環微皺眉頭,屈指掐算幾下,搖頭篤定地道:“你撒謊!面相不會謬言,‘往生相’更是無可更改的事實!你的子嗣定是病弱纏身無疑,至於你所說‘身體康健,善舞刀弄槍’——”小環面上露出一個讓羅老爺倍感神秘不安的笑來,“除非你們用了某種無法言說的手段,生生干預扭轉了他的命數!”

羅老爺霍地起身,眼眸中閃爍異色:“你、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到老夫府上有什麼目的?!誰指使你們來的?——小丫頭,你若不交待清楚,可別怪老夫不客氣了!”

他的色厲內荏自沒有嚇到小環。

小環反而嘆了口氣,認真而微帶可憐的目光看他:“羅老爺,非得由我挑明瞭說嗎?令公子雖得異術干涉命數,看似得到扭轉氣數,實則是以耗盡餘生氣運為代價,你那‘弱子’的面相都已然轉為‘絕嗣’尚不能讓你意識到事態嚴重嗎?”

羅老爺面色數變,但終究是經歷諸多世事的長者,強自按捺下心中驚疑,怫然不悅地沉聲道:“你以為這般言辭激烈的危言聳聽,便能叫老夫上當?哼,你們這些江湖術士,最是喜歡用這般下作手段詐唬於人,當真可惡!”

按理說,若羅老爺當真如他言語這般堅定,此刻應當呵斥府中家丁僕人趕人才是,可他言語雖厲,眸光閃爍,卻偏偏沒有這般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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