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白狐的詢問,封亦斂顏肅容,由來微笑溫和的氣質也變得莊嚴肅穆,身上多了一股少見的威嚴氣度。

隨即舉一手行禮,以頗為正式的道家稽首見禮道:“尚未表明身份,委實失禮!在下封亦,乃青雲門朝陽峰現任首座,見過天狐閣下!”

白狐一驚,站起身來。

明亮的狐目上下打量著封亦,半晌方才緩緩地道:“未曾想青雲門首座當面,我也多有失禮才是!”說著,俯下白狐頭顱,算作回禮。

封亦修為精深之後,渾身氣息內斂,猶如藏鋒之劍。

尋常人並不能窺出他道行的虛實。白狐先前也只道封亦乃是尋常青雲門年輕一輩弟子而已。此刻有意之下細看,加之白狐本身眼力非凡,果然看出了內斂氣息之下隱隱讓人脊背生寒的鋒芒。

白狐本是心思靈巧之輩,眼見青雲門一脈首座甘冒大不違潛入焚香谷禁地,不由又心中生疑,問道:“尚未請教,你此番潛入此地所為何事?”

封亦自也感覺到白狐的疑心,笑著道:“無論從胡勉而言,還是從碧瑤而論,你我都應當屬於立場一致的同盟。我也不瞞你,此番前來雖有巧合,但也是早有預計。我救你出來,其實也有需要你幫忙的地方。”

封亦說了許多,但在白狐的耳中卻唯有最後一句在迴響。

她巨大的身子頓了一下,聲音裡有些激動的道:“你肯救我?”

封亦點點頭。

白狐下意識又看了碧瑤一眼,在碧瑤肯定神色之中,白狐慢慢按捺下激動情緒。她先是往遠處走了幾步,驀地狐目一凜,周身滔天妖力迸發,霎時間激起寒氣四下呼嘯。

封亦與碧瑤迎著寒風站定,靜靜地看著白狐。

白狐妖力僅僅施放短暫一瞬,隨即目中痛苦神情浮現,低沉地呻吟一聲,周身妖力霎時散盡,身軀也重重地倒在冰面上。

封亦目光凝實,看向白狐之軀。

只見一條暗紅鐵鏈猶如常人手臂粗細,自白狐腰身之處纏繞,緊緊鎖住,詭異的法力讓人眉頭大皺。鎖鏈另一端自冰面延伸,沒入了白狐身後的黑暗之中。

白狐深邃的眼眸之中泛起異色,口中說道:“當年一役,除了小六僥倖逃脫,天狐一族便只有我活了下來,被禁錮在這玄火壇,一身法力皆為‘玄火鏈’鎖住,日夜煎熬。若不是焚香谷想從我口中得知玄火鑑下落,早也將我殺了。”

頓了一下,她又道:“這玄火鏈乃天地異物,剛陽熾烈,一旦合鎖唯有焚香谷法咒方能解開。但除此之外,只要有玄火鑑,一樣能開啟!”

“你只要走到我身後盡頭的石壁,那裡有一處石臺,玄火鏈便從石臺伸出,同時勾連地底岩漿,從中吸取炎力。你將玄火鑑放入石臺凹陷處,以其萬火之精的至陽之力,足以熔斷玄火鏈。”

“只要沒了玄火鏈的壓制,單憑無人主持的‘八兇玄火陣’也就困不住我了。”

說罷,白狐目光隱隱激動地望向封亦。

封亦點點頭,徑直邁開腳步往那黑暗裡走。走出幾步,封亦忽地又想起一事,道:“對了,你若脫困,是否一定會毀去那‘八兇玄火陣’?”他記得原本軌跡中,白狐脫困動靜極大,連“八兇玄火陣”也被毀去,便是地下火山都因此暴動,堪稱驚天動地。

比起鬧得天下皆知,封亦更傾向於救了人悄然離去,故有此一問。

白狐被囚禁玄火壇三百年,心中怨氣可想而知,若她能脫困,當然會選擇鬧得驚天動地的法子。不過眼下封亦特地問及,白狐沉默一下,道:“只要熔斷玄火鏈,我也可以收斂住法力,不致破壞此地。——但我有些疑惑,你為何一定要保留‘八兇玄火陣’這般法陣?”

封亦說了緣由。

白狐嘆了口氣,道:“‘八兇玄火陣’擁有焚盡世間萬物、毀天滅地之能,焚香谷歷來便有以此法陣對抗你們青雲門‘誅仙劍陣’,以便問鼎天下之念。孰不知,如此法陣一旦激發,別的我不敢說,至少南疆要被這法陣毀去一大片!”

白狐目光裡露出懷念與悵然的神情:“我本是出生在南疆,又生養於這片土地,豈能見它因人一己之私便譭棄?”頓了一下,白狐又道:“當然,此陣唯有玄火鑑輔助,方能發揮出全部威能。如今玄火鑑在你的手中,這法陣毀不毀也無關緊要了。”

沒曾想,白狐這一番言語,倒是讓封亦遲疑起來。

尤其是他隱隱記得,“八兇玄火陣”除了玄火鑑能激發開啟之外,另有十萬大山那位獸神手中,有一件奇物似乎名為“聚火盆”,也能開啟此陣。如今玄火鑑在封亦自己手中,若將這法陣留著,豈不是憑白讓給獸神麼?

雖說此前取了高山部族的聖物,獸神此世還能否有機會出世都說不上,但穩妥一些總歸沒錯。

“怎麼了?”白狐見封亦神情有異,問道。

封亦故作淡然地道:“唔~,我忽然覺得,你說的似乎也沒錯。——這‘八兇玄火陣’留著也是個禍害,不如毀去幹脆。”

白狐沉默一下,戲謔道:“真人倒是心胸廣闊,善於納諫吶。”

碧瑤見封亦赧顏模樣頗為好笑,倒是出言為他解釋:“你不知道,即便沒有玄火鑑,雲易嵐也尋到了激發法陣的辦法,便是以人血行血祭之事!”白狐雖然非人,聞言也不由眉眼一動,滿眼嘲弄。

碧瑤接著道:“所以說,與其把這法陣留著,讓雲易嵐繼續禍害於人,不如毀去直接斷其念想!”

白狐也面露恍然:“難怪之前法陣威能激發過一次,雖未竟全功,但也遠非尋常時候咒法驅使可比,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