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山上起了淡淡薄霧。

那霧氣如紗,籠罩著清淵山頭。

封亦走過林中道路,來到主峰與清淵峰之間的索橋棧道。橋下霧氣翻湧,如若雲海,索橋橫跨其上,猶如長虹臥波,又如巨龍飛空,靜謐之中顯出雄渾壯觀的景象。

他不由在此駐足片刻。

心中回想起當初不斷來回清淵與臨客居處,讀經悟道,增長心境的那段時日。明明並不算太過久遠,可刺死想起,竟給他一種滄海桑田之感。

忽地一陣風來,雲霧滾滾,漫上索橋。

封亦自嘲一笑,怎地忽然感慨起來?搖了搖頭,行至清淵峰上,那處胥長老議事相商的亭臺。

今日是閆正會師叔相邀,原來是他那份秘術有了切實進展,欲要與他最後議定此術細節。

封亦來得頗早。

然而他到亭臺時,發現亭中已有一人,正是駝背瘦削、寬袍大袖的胥於明。

“師祖!”封亦行禮過後,沒有遮掩心中意外那般問道,“怎麼今日驚動了您老?”

胥於明望著他,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笑意:“你來早了。——且坐罷。”

隨手又給封亦倒了杯茶,封亦連忙恭謹接過,方才再度坐下,回應胥於明的話,笑著道:“今日是應閆師叔所邀,我這做晚輩,總不能比師叔還來得晚吧?”

胥於明笑而不語,指了指封亦放在身前的茶:“嚐嚐,你師父當初挺喜歡它。”

“是!”

封亦與胥於明相處日久,知曉師祖的脾性,所以將尊敬放在心中,於外則沒有那般拘謹。端起茶盞揭蓋輕嗅了一口,清香撲鼻,又趁熱飲了一口。滾燙茶水入喉,恰到好處的溫度將那茶香激發出來,與口齒之間迴轉。略帶清苦的茶味隨後回甘,讓人精神一振之餘又生出復飲的心思。

“如何?”胥於明道。

“不錯。”封亦頷首,頓了一下之後,又實在地道,“不過我並不懂得茶藝之道,怕是要浪費師祖一番心意了。”

“哈哈哈!”胥於明朗聲而笑,道,“你呀,很有悟性嘛,譬如這‘茶道’二字,可謂妙極!——世間永珍,天地自然,皆有其道也。吾等修行神通是道,扶持正義是道,研讀經卷是道,甚至琴棋書畫皆可稱道,故而這飲茶、品茶之舉也可稱道吶!”

封亦奉承道:“師祖所言發人深省,於天道自然之境界吾等莫能及也,堪稱得道!”

“嘁!”胥於明卻並不買賬,甚至極為不屑地“嗤”了一聲,瞪著他道,“你小子年紀輕輕,可別學你師父老氣橫秋,說這些無益的奉承話來糊弄老夫!”

封亦訕笑道:“師祖,還不知您今天是來——”

胥於明“唔”地一聲,不緊不慢地給自己茶盞添了些水,滾滾熱氣騰起,讓他面孔都稍顯迷濛。隨後聽他自嘲地道:“也是老夫多管閒事,本自早該隱世修行,偏生操著顆勞碌命的心!——至於老夫來此的緣由,當然是為你那篇秘術之故了。”

封亦驚訝道:“可是閆師叔叨擾到您?”

胥於明搖頭:“老夫偶然所見罷了。——你那秘法,可謂異想天開,偏偏老夫試細思之,頗覺有理,暗合道則,竟似有能夠功成的趨勢。——此術,你是從何得來?”

封亦沉吟少許,也沒瞞他:“師祖明鑑,小子的確是從一古卷中得來感悟,輔以青雲‘修元’秘法,偶有所得,方才創出此術!”

“還真是由你創出?”胥於明驚訝地道,旋即又有些恍然,“難怪老夫覺得頗為眼熟,偏又思路迥異,竟是這個緣故!”

封亦道:“師祖若是感興趣,我可以為您講解一二。”

胥於明連忙擺手,搖頭道:“不必了!凡此經辨,最是耗神費心,老夫暫且就不為此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