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笑著說道:“小環若是想學,倒也並非全無可能——”

“咳咳!”週一仙猛地一陣咳嗽,少見地拉過小環,將她擋在了身後,“小友,莫非貴師門下山時未曾囑咐於你,凡俗有別,似這等神通,最好不要在尋常人面前展示嗎?”

封亦一怔,旋即明白過來,心中失笑。

敢情週一仙是怕他生出心思,將他寶貝孫女給“拐跑”了麼?

不過話說回來,方才一瞬,封亦的確是起過這般心思的。最起初,他對小環還只是覺得頗為投緣,後見小環對道法神通感興趣,這才恍然驚悟,想著似小環這般大多自學都能成才之人,豈不正是修道的上佳璞玉?

封亦可一直沒忘記過復興朝陽的心念。

此前他思慮之下,得出復興朝陽最關鍵處在於兩件事,一是“實力”,二是“名望”!封亦修行不輟,勤懇勤勉,自是為了讓自己能更快地成長。別看他眼下修為精深,甚至在朝陽一脈隱隱領袖群英。

然而他自己卻知曉,眼下這點成就根本算不得什麼。原本命運之中,那“七脈會武”的大比上,朝陽峰大師兄楚譽宏初戰便敗,雖說有運氣不好遇上魔寶“噬魂”之故,但橫向比對小竹峰那一位,便知朝陽一脈之勢弱。

更別說後來,為師父看重的申天鬥申師兄,也敗在大竹峰年僅十六七歲的田靈兒手中。

朝陽一脈,看似人丁興旺,實則底子極薄。

區區一百多年,根本沒能恢復幾成往昔盛況。更多的時候,不過是朝陽峰一脈弟子之間自娛自樂罷了。畢竟,若當真對朝陽峰眼下實力滿意,商正樑又何必以堂堂首座真人身份,屢屢下山除魔揚名,且不停地往山上收徒弟?

因此,若能將小環這般資質的,也收上山去,那絕對將是朝陽一脈之幸。百十年後撐起朝陽不在話下,甚至幾百年後成為整個青雲門之基石也足以期待。

由是,封亦方才當真是動了這般心思的。

然而,他又止住了。

倒不是週一仙忽然插言,而是封亦想到眼下自己不過朝陽尋常弟子,如何能做得了主?何況就算師父商正樑親至,面對早已習慣相依為命的爺孫倆,他也未必便能將其收入門下。

至於方才週一仙說的“不可隨意對尋常人顯露神通”,青雲門倒也曾有這般規定,只並不嚴苛。何況,以週一仙能隨口說出“離火之精”、“玄天九焱”這般天地神物的見識,能算普通人嗎?

“大哥哥,我當真是學不了嗎?”

小環嘟著嘴,明顯有些心念不甘。

想到此處,封亦被小環這一句話給拉回注意,微微看了眼陡然戒備的週一仙,封亦笑著,溫和地道:“修道不比其他,最是寂寥清苦——不過以小環你這樣的聰明勁兒,自是可以學的。但是,小環想好了嗎?學道可是要付出不少的取捨代價,比如——若上山修道的話,小環可就要同爺爺分開了。”

“啊~?”小環苦惱地想了一會兒,望一望爺爺,又看一看封亦,直把週一仙心都提起來了。他雖說有些“蠻橫”地排斥小環拜入青雲,可若是小環自己選擇,他恐怕再是不捨,最後也會贊同。

好在小環猶豫半晌,終是搖了搖頭:“那算了吧,小環不想和爺爺分開!”

週一仙至此,終於長長地撥出一口氣,心中的石頭一時落地。

再看封亦時,自然對這傢伙沒了好臉色。封亦也不介意,對小環點了點頭,道:“小環想清楚,便足夠了。——嗯,這樣吧,大哥哥也身無長物,最後再送你一份‘禮物’吧。”

雲來雲走,風起風過。

週一仙站在遠處,看著耐心對小環不住指教的青雲弟子,一時神色莫名。

片刻後,封亦行來,取下一個包袱:“老先生,這是在下方才於集市裡購買的一些乾糧。先生行走江湖,餐風露宿,不如把它們帶上吧。”

週一仙哼地一聲,惡行惡相地道:“小子,你莫非以為施些小恩小惠,便能讓老夫屈服?”封亦好笑,道:“不過是一些乾糧,聊表先生此前指點之情,哪裡有其他的心思?”

週一仙看著封亦,雙目凜凜,目不轉睛。

他好似要從封亦身上看出些什麼來一樣,然而封亦坦然自若,絲毫不懼與之對視。從頭到尾,封亦本來便沒曾有過什麼不良企圖,自是問心無愧了。週一仙見此,移開了視線,遠遠地望著道路的盡頭,半晌方才緩緩開口:“封亦,你將‘導引術’傳給她,不怕師門責罰嗎?青雲門什麼時候出了你這麼個膽大妄為之人?”

封亦看著仍在記誦訣竅的小環,道:“區區引氣之法罷了,算不得絕密,僅有強身健體之用而已。——何況,若小環改變主意入了青雲,不就沒事兒了嗎?”

週一仙一滯,怒道:“未來之事,你也敢確信?”

封亦一笑,也道:“未來之事,誰能說得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