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亦嗅了嗅空氣裡隱隱飄散過來的味兒,面上立時變得古怪,驚疑道:“你這不會是一罈酒吧?”青雲門雖沒有明文戒律禁絕飲酒,可這卻是所有弟子心中預設的戒令。

徐明嘿嘿笑著,眉頭一挑:“怎麼,你還害怕了不成?放心吧,這地兒除了你基本上沒有人來,不會被發現的!再說了,明日你便要下山歷練,做師兄的怎能不來送一送你?”

他拍著手上陶土大壇,啪啪作響,一面得意地道:“這一罈酒,便算師兄為你餞行了啊!”封亦沒在糾結於此,只是對徐明膽大包天的脾性又有了深刻體會,搖搖頭道:“這酒,就這麼喝嗎?”

徐明笑道:“哪有隻光喝酒的道理,且耐性等會兒,江楓師兄也會來!”一面說著,徐明一面朝封亦壞笑,道:“你從上山就一直沒出去過,這美酒,也從來沒有喝過吧?哈哈哈,一會兒可要好好嚐嚐!”

封亦失笑,沒有回他。

雖說此世封亦生活多年卻滴酒未沾,可前世卻沒少喝。對酒這東西,封亦既不討厭,也不貪好。若有志同道合之人相聚,封亦自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若無人時,他也能許久不飲,從來不想。

倒是徐明,封亦此前未見他飲過酒,可只看此時他興奮模樣,想來是頗為貪好這杯中之物了。甚至沒少偷偷下山去喝酒也說不定呢!

不多時,天邊又響起一陣輕銳破空,向著兩人所在靠近。

徐明聽到聲音雙眼一亮,笑道:“江師兄來了!”

果然劍光落下之後,立時顯出江楓的身影,封亦目光很快落在江楓手上的灰布包裹上。比起肆無忌憚的徐明,江楓明顯要小心謹慎得多,他一落地便見到徐明大大咧咧託著壇酒,連忙過去搶下,往那虯松樹下一放,斥道:“喂,你小子是真不知道門中禁酒,想要被人看見了責罰嗎?”

徐明聳聳肩,不在意地道:“門規裡又沒寫不能喝酒,怕什麼?”

江楓白眼一翻,道:“門規裡也沒寫不能拔師父的鬍子,你要不要去試試?”徐明攤了攤手,也不再說話。江楓見此一嘆,語重心長地道:“封師弟明日便要下山了,咱倆與他關係最好,自然要送一送的。這情到深處,唯借酒相贈,乃是兄弟情深的見證,雖說違了戒令,但就算被師父知曉也是情有可原吧?”

徐明奇怪地抬頭:“可是,以前喝酒的時候沒見你這麼多顧慮啊?”

“喂!”江楓手上抱著下酒食物,哪裡阻止得及?

本來還想在封師弟面前留個“頭回飲酒”的印象,這樣即便被發現了,有封師弟這深受師父與師門長輩喜愛的弟子在,總不會被責罰得太慘。誰想自己才剛說幾句,徐明這笨蛋就把底子給漏了!

“行了行了,”徐明不耐,上前來拉扯著看他包裹,“師兄你今天帶了什麼好吃的啊?”江楓也知沒辦法在繼續編人設,嘆了口氣便也忘在腦後,說起下酒食物又精神振奮起來。

“好東西多著呢!有菜有肉,還有乾果蜜餞,都是上好的下酒菜!”

只是江楓環顧一遭那岩石,皺眉道:“只是這地兒風景雖好,卻差了張桌子啊!”

封亦聽他倆拌嘴都聽了半天,也感受到兩人拳拳心意——也不知會不會是單純想喝酒更多——故此開口道:“兩位既然準備了酒菜,桌子便由我來想辦法吧,也算盡一盡‘地主之誼’!”

說完,封亦縱身躍下峰頂岩石。

上邊兩人片刻後只聽到幾聲乾淨利落的金石交鳴,旋即便見封亦手上拖著塊巨石腳踩光滑石壁幾步縱躍而起,再度落回峰頂,轟地一聲將那平整長條巨石放下,正好成為一張石桌!

江楓與徐明兩個相視一眼,而後江楓上前,伸手摸了摸巨石平整的表面,那平整切面仍自帶著微熱,不由讚道:“師弟劍術又有精進,當真讓我等做師兄的難以望其項背啊!”

封亦回道:“師兄三年內精通‘少陽劍訣’,並且還得到師叔認可,如此天分何必過於自謙?”

江楓苦笑一聲,他可是知道自己這身修為到底是怎麼來的!

無他,只是不想被兩個與他關係親近的師弟落下太遠罷了。想到這裡,江楓便又想起一事,嘆道:“老何我來時去叫了,他這幾年一直沉浸在潛修之中,修行不好半途而廢,所以沒來,封師弟別放在心上!”

封亦目光一動,也沒說破,只點點頭答應下來。

因為他明白的。

人生是一場旅程,有人來,也有人走。

原本在臨客峰還是親密師兄弟,眼下卻又漸行漸遠之勢。要說瞧不起,根本不至於。封亦當初讀經悟道,修行心境時五年未能入門,朝陽峰一脈兩百餘人,雖然有不少對他這般境遇大感好奇的,可要說發自內心瞧不起其實極少。反而有不少師兄對他格外照顧。

封亦心底知道,何勁師兄是自己過不了自己那一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