坂田一直坐在車上,直到後來進了租界區才下的車,也許正是因為如此,坂田玉川的動向並沒有被田中信三手下的人偵察到。

陳旭對此沒有解釋,只是面無表情的收拾著行李箱,直接起身就朝著車子走去,只留下楊婉君和美惠子留在原地,對視無言。

這兩個姑娘此刻算是各為其主,彼此各有思量。沉默了一會兒,楊婉君主動退後半步,轉身離去。

美惠子猶豫了一下,想要跟過去似乎又覺得有些不太應該,只能站在江灘上不發一言。

楊婉君坐上了車,招呼著司機往回開,眼角餘光瞥了一眼站在江灘上的美惠子,隨即又看了看陳旭,輕聲勸解道。

“那個日本姑娘到底是坂田玉川帶過來的人,你最好不要和她有太多的接觸。”

聽她這麼一說,陳旭沉著臉沒有作聲,楊婉君似乎是知道他的脾氣,癱坐在後排座椅上沒有說話。

楊家的這輛小汽車算是歐洲進口過來的高階車,後排座位比一般的小車要軟和不少,只是楊婉君橫躺豎靠著似乎總是覺得不安穩,最後還是靠在了陳旭的肩膀上稍微算是安分了一些。

車開回到了城區,偶爾能見到街邊店面的光亮在車窗外一閃而過,時間還早,車上偶爾會看到一些拉著黃包車的車伕時不時的拿著毛巾抹著頭上的汗水。

楊婉君的俏臉上帶著幾分羞怯,看起來頗有些小女兒家的溫婉,只可惜這樣的舉動沒能讓陳旭感同身受,反倒是平白的冷嘲熱諷一句道。

“楊婉君,你現在要臉嗎?”

楊婉君聽到這話先是一愣,旋即便不由得怒道。

“姓陳的,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只是覺得楊小姐裝模作樣的也很累,乾脆把話說開了,大家都輕鬆。”

這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楊婉君自然是不好腆著臉繼續靠在陳旭的肩膀上,只不過她坐了一會兒似乎又想到了什麼,還是抿了抿嘴說道。

“其實你不用擔心你臉上的疤,我認識一個西洋醫生,他最擅長處理這種外傷了。”

“是嗎?”

陳旭自嘲似的一笑,他自己都是學醫的,自然知道臉上的刀疤能治好,但是臉上的疤好,心裡的傷疤又該如何?

楊婉君這話語之間說是一副溫婉可人兒的模樣,但是她越是這樣貼心關切,陳旭就越是感覺心寒。

現在對於田中而言,陳旭是坂田玉川的老同學,天然的就有一定的利用價值,可以嘗試著讓他去刺殺坂田。

對於坂田而言,雖然知道陳旭現在是田中派過來的殺手,但是坂田顯然很相信自己手中的籌碼,足以策反陳旭給田中以致命一擊。

這場較量一天沒定下來,這件事就還有一天的不確定性,楊婉君顯然非常清楚這一點,所以才會如此苦心孤詣的想要讓陳旭把心靜下來。

只可惜,現在的陳旭已經不是當初第一次來松江的熱血青年,楊婉君越是裝作一副愛慕痴心的樣子,陳旭就感覺和她的距離越發的疏遠。

陳旭的態度,楊婉君自然也有所察覺,或許是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沒有意義,她索性把臉色一沉,接下來的一路上都沒有和他說過話。

車窗外的街景一幕一幕後退,陳旭的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目光卻變得淡漠了幾分。

回到楊家的宅子之後,楊婉君一路上還是沒怎麼開口,跟著她走進宅子的陳旭卻注意到了楊家老宅裡面的氣氛有些不同。

最明顯的一點就是宅子裡隨處可見一個個穿著西服的護衛,從門廳到走廊,基本上算是五步一崗十步一哨。

這些護衛看起來有些面生,不知道是不是楊婉君特意為了提防坂田玉川的刺殺準備的。

陳旭本想問一句,不過楊婉君看樣子也沒心思解釋這宅子裡的變化,他也只好默不作聲的跟著楊婉君一路走到了後院。

以往這後院都是沒人進來的,但是現在這院子裡也是一群護衛。

陳旭將這一切的變化看在眼裡,轉頭就拎著行李箱走進了自己以前一直住著的廂房,楊婉君看了他的背影一眼,也面無表情的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她前腳剛走進去,後腳一個丫鬟就拎著幾個食盒走了進來,極是恭敬的說道。

“小姐,按照您的吩咐已經準備好了,現在正溫著呢。”

“送到對面去吧。”

楊婉君輕飄飄的說了一句,話語之間聽不出什麼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