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趙二小姐冰冷的目光之中,陳旭又像是在靶場一樣悶住了。

說到底哪怕是他一直心心念念著完成零號任務,實際上他從來就沒想過能真正的見到零號。自然也就從來沒想過見到了零號之後該用什麼樣的話術或者是方法,勸說他改變心意,帶領東北軍抗擊日寇。

趙二小姐冷著臉看了他一陣子,見他悶著不說話,一時也是沒了脾氣,索性直接起身就要離開。

沒想到她剛走到陳旭身邊,突然感覺陳旭的身形一矮,隨即便是“咚”的一聲悶響。

二樓的木地板上一聲悶響,陳旭已經雙膝跪地,直接跪倒在了趙二小姐面前!

這是趙二小姐從來沒想到過的場面,她直接就呆愣當場,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柳眉一皺帶著幾分不悅,說道。

“你這是幹什麼?”

“趙二小姐,我可能過不了幾天就會回松江,在這之後就會死在那裡。我記得我和你說過我臉上的刀疤是日本人砍的,只是不知道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是一名地下黨.員。”

聽到陳旭說自己是地下分子,趙二小姐的眉頭又是一皺,她雖然不太瞭解時局卻也知道現在有兩種人最好不要搭理。

其一是日本人,因為現在上面的普遍看法是暫時淡化日本人的事情,以後是敵是友還很難說,所以不適合接觸。

其二就是地下黨,這些人都是以前遊街發傳單出來的熱血青年,做事太過激進,現在已經算是日落西山,山窮水盡了,所以現在幾乎沒人會搭理他們。

陳旭現在算是兩頭都佔了,他臉上的刀疤是日本人砍的,本身又是一個空有理想抱負的地下黨,實在是沒有什麼利用價值。

陳旭並不知道趙二小姐現在的想法,僅僅只是誠懇的懇求道。

“我希望二小姐能給我搭個線,我希望能夠見少.帥一面。”

趙二小姐聽他說到這裡,直接就笑出了聲,忍不住冷笑戲謔道,“你以為你是誰啊?人家憑什麼見你?簡直不知所謂。”

這番話其實陳旭先前也自己問過自己,他本身作為松江聯絡站申請外調過去的諜報人員,無論是層級還自身的價值都不算高,按理來說是接觸不到零號人物這種層級的人。

但是陳旭現在卻真的有機會見到零號人物,他又該用什麼樣的理由來說服趙二小姐?

見著陳旭又說不出話來了,趙二小姐冷笑著便要下樓,沒想到這個時候,陳旭突然開口道。

“二小姐,你真的覺得如今這世道應該如此嗎?”

“……”

趙二小姐聞言沒有吭聲,只是腳步卻停了下來,過了半晌,她幽幽的問了一句道。

“你手上又沒有一兵一卒,只是一個空談理想抱負的無用青年,就算是讓你見了又能怎麼樣?”

“至少我敢想。”

陳旭先前都磕磕絆絆的,唯獨這句話說得十分的理直氣壯。

在這一片土地上渾渾噩噩的過活的人不知道有多少,真正能站起來,為整個民族的悲慘境遇而發聲的又有幾個?

論勢力,論手段,論籌謀,無論是戎衛營的陸錫文,還是趙二小姐自己,幾乎都算得上這北平城裡的一方人物。

然而就是這樣的大人物卻對日本人在東五省的所作所為諱莫如深,反過來對陳旭這樣敢於發聲吶喊的人投以輕蔑的目光。

這是何等的可笑。

或許是因為陳旭的慷慨正氣,趙二小姐一時竟然不知道說什麼來反駁他的說辭,只是皺著眉頭看著他的側臉不發一言。

也許是因為避開了他正臉的刀疤,如今看著陳旭的側臉,趙二小姐隱約還能想見一個風華正茂的俊朗青年的模樣。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那幾年在北平城裡,趙二小姐也看見過不少青年學者慷慨陳詞,甚至有一段時間也深受其鼓舞。

趙二小姐沉默了半晌,最後還是冷冷的丟下一句。

“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能不能見到他,看你的本事。”

“多謝。”

聽聞此言,陳旭如釋重負,幾乎是直接跪地磕頭,他跪的不是趙二小姐,而是感激這天地時運,竟然能讓他有這一線機遇。

能夠走到現在這一步,過往的一切全都值了!

趙二小姐看著陳旭激動難言的樣子,又皺了皺眉頭,面無表情的走下了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