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是以前的天子帝都,這裡的百姓沾了些皇家貴氣,言談舉止之間頗為講究格調,偶爾會有一些標新立異之舉。

換而言之,別人去的地方,他們不一定樂意去,別人喜歡做的事,他們不一定樂意去做。所以在北平城,南邊有南邊的玩法,北邊有北邊的樂子,各個城區都有喜歡聚在一起的人。

不像松江那樣,新城老城總歸是有一個地方最為發達,全城的百姓都喜歡去那地方看熱鬧。北平城好玩的地方可不止一處。

陳旭從津門過來,為了方便接受過兩天的審查,所以陸錫文把他安置在城南邊,距離真正的市中心肯定還是有點距離的。

不過這裡還是有一個地方,類似於松江老城的瓦房廟是專門給下九流混日子的人消遣的地方。

入夜之後,寒風漸起。

北平城到底是比一般地方要熱鬧,路上的橙黃的路燈一盞接著一盞,說是沒多亮堂,總歸是能看清個路。

陳旭順著大街走到了小巷,最後低頭鑽進了一處早就已經查明瞭小衚衕裡。

在他走進去不久,巷子裡就跟進來兩個穿著長衫的人,這兩人獐頭鼠目的看了兩眼,其中一個人就留在了巷子口,另外一個人跟著陳旭就走進了衚衕裡。

這條衚衕,本地人叫做三七巷,說的是進了這衚衕,十塊錢去了七塊,只能留下三塊錢,必定是會花去一大截的。

至於裡面的行當也就無非是一些下九流的買賣,說起來也是烏煙瘴氣的沒法細說。

陳旭一進那衚衕裡,衚衕口兩個漢子便一邊吃著瓜子一邊玩笑道。

“喲~疤臉兒,你怎麼又來了?”

“老規矩。”

陳旭並沒有回懟一句,直接從口袋裡掏出一摞油紙包著的銀元就扔了過去。看門的漢子接過那油紙條包,順手掂量了幾下,說是做買賣的卻還是免不得多嘴一句道。

“疤臉兒你到底是幹嘛的啊?這一天天的錢多得沒法花銷是不是?趕明兒帶著哥幾個發發財?”

對於那漢子的玩笑,陳旭恍若未聞,直接走進了衚衕裡。

跟在後面的那人見他一直走進了衚衕,這才退了出來和外面留守的人小聲的說了幾句。

訊息很快就傳回了陸錫文耳邊,他正習慣性的坐在津門小站的營帳裡看沙盤,一聽陳旭一天到晚都在三七巷混,冷笑之餘,免不得嘲諷一句道。

“還說什麼熱血青年,抗日救亡,敢情這些地下黨也不是鐵打的。讓人去通知羅幹事,過兩天就叫人過來吧,那小子應該沒問題了。”

旁邊的人應和了一聲,點頭離去。

陸錫文對於這件事其實也不怎麼上心,如果陳旭不是松江那邊派過來的人,只怕陸錫文早就叫幾個手下逮他進禁閉室裡胖揍一頓了,哪還用現在這麼好吃好喝的招待著。

這年頭,忠肝義膽的好漢難找,磕頭討飯的賤皮子卻不少。一百多快現大洋壯丁都可以買十來個了,稍微再倒騰兩下,做個攔路劫道的土匪溜子豈不也是自在?

陸錫文將注意力放回到了沙盤上。今天他擺的沙盤不是松江的娘子灣,而是一片崎嶇的高原山地。

這地方換作一般人估計還認不得是什麼地方,也就陳旭這樣的東洋留學回來的人,稍微學過那麼些地理地勢能猜出個大概來。

這地方是陝北,陝北的高原。

陸錫文面無表情的檢視著沙盤上的一圈圈溝壑,幾面紅色的小旗就林立山頭,看起來有些鬆散林落。

在這些紅色的小旗外面,有一大片藍色的小旗已經拉開了包圍線,不斷的朝著那幾面紅色小旗的據點而去。

這就是現在陝北地下黨面臨的危機。

這些年來從南邊追到北邊,為了徹底的剿滅地下黨,各方人馬都被調動起來,而如今這個剿滅地下黨的急先鋒就是東北軍。

雖然在東北軍的內部有徐參謀這樣的抗日誌士,但是其他人或是潛在的親和派,或是唯命是從的中立派,絕大部分都在以陝北的事務為先。

陸錫文現在駐守的戎衛營,雖然在津門小站算是一個前哨要衝,但是他的心還是跟著大部分人走的。

陝北的情況,現在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地方很艱苦,各方面的補給也跟不上,最關鍵的還是人心思變。

東北軍說到底是東五省出來的兵,現在轉眼五六年過去,其中絕大部分人都沒回過老家,親戚朋友都在東五省,爹孃孝道不談還有兒女親家,現在這件事一直沒個盼頭,難免有些情緒。

東五省的事情再談不下來,說不定好些人都要跑去投靠日本人了。

就因為這件事,傳言南邊管事的人已經過來催了很多趟,調令下了一遍又一遍,各方的壓力都很大。

陸錫文好歹也算是混跡朝堂的,對於這各方大勢自然是格外的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