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煩什麼,秦守邦還能把我殺了不成。給他一百個膽,他也沒這個心氣兒。”楊婉君難得的嘚瑟一句,話語之間滿是富家小姐的傲氣和不屑。

陳旭雖是皺了皺眉頭,不過在這裡也不能拖延太久,接下來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臨走之間,他將廂房裡一切關於自己的東西都裝進行李箱裡帶走。

這一次去了松江碼頭,如果真的出了事,無論他能不能活著,十有八九也不會回來了。

回頭再看了一眼楊家的院子,陳旭提著行李箱,戴上了黑色的禮帽,低著頭走進了漆黑的巷弄之中。

首先是在碼頭佈置場地。

松江碼頭的佈局十分簡單,碼頭的貨場就擺在江灘上,一條路直接通到頭。

提前將大路兩邊的路燈打碎,整條路的能見度瞬間就降下去了一大截。

剩下的就是碼頭裡的幾個混混全都要張羅起來。

夜幕籠罩著江灘碼頭,臨近秋末冬初的時節,寒氣隨之夜裡風吹上來,寂靜無聲的碼頭上只剩下了幾盞晃晃悠悠的油燈發出瑩瑩的光亮。

那幾個混混不是做白道買賣的,臨近夜半正好都還在,見陳旭突然拎著個藤條編織的行李箱走進來,彼此對視一眼都連連點頭,心裡盤算著到時候來一出黑吃黑。

陳旭沒時間去想一會兒怎麼應付這幾個混混,扭頭就走出了那幾間棚屋,轉頭就走到了江灘碼頭。

碼頭上的破舊漁船上三三兩兩掛著的油燈算是這一片唯一的光亮。

這些煤油燈都是附近的漁民湊錢買的煤油。

有一種說法是,以前江上的漁民出去捕魚,結果掉河裡了,好不容易游回來,結果一抹黑什麼都看不見結果人就沒了。

後來在碼頭上,漁民就會一直掛著煤油燈,不管亮不亮堂,總歸是個念想。

松江碼頭的規矩是夜裡不跑船,茫茫黑的夜幕籠罩在遠方,掩去了那條寬闊的長河,只有時不時傳來的窸窣水聲提醒著人們,它的存在。

陳旭坐在江灘左岸,稍微側著身子就可以看清楚碼頭上的一切。

這個位置可以在保證不暴露自己的前提下,第一時間發現江面上的動靜。

剩下的事情就是等待,等待楊婉君的訊息,等待零號的出現。

或許是因為現在已經接近凌晨,陳旭亢奮已久的神經也不自覺鬆懈了幾分,他打了個呵欠,看著不遠處的碼頭,回憶著遇見老趙之後的種種。

這次他第一次執行諜報任務,不同於之前在東洋發傳單,如今捨身處地的參與諜報任務更是讓他感慨良多。

他輕易見到過老趙被敵人逮捕,也遇見了楊婉君這樣的有意思的大小姐,更是在一座陌生的城市看到了如今之時局的縮影。

這是困頓的巨人,這是一個困頓的時代。

一面是租界區的燈紅酒綠,一面是隔巷小孩聚在一起吃洋人丟掉的食物,慶幸而滿足的樣子讓陳旭感覺心驚又無奈。

這個世界不該是這樣的。

這是一川山河,每一寸疆域都有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