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先生,來喝口水吧。”

在龍巖的紫金山銅礦上,一個穿著滿是塵土和汙垢短褂的工人拿著一個陶罐,倒了滿滿的一大碗水,遞給了一個胡茬滿臉的男子。

這男子身上穿著西式的工人制服,鼻樑上架著眼鏡,看上去文質彬彬。

此刻正拿著一隻鋼筆,在紙上寫寫畫畫,非常入神。

見到有人招呼他喝水,他便露出了一個笑容,伸手把水碗接過,大口的喝了起來。

不多時,便有一些工人三三兩兩的從礦洞中走了出來,一些人也倒了水大口的喝了起來,也有一些人則是拿了自帶的乾糧,徑直吃了起來。

這些人不自覺的聚攏在這位吳先生的身側,卻似乎又怕身上的汙垢沾染到先生身上,還是有意識的保持了一些距離。

對於這些苦哈哈眼中,吳先生那可是喝過洋墨水的文曲星一般的人物。

可這位吳先生一點架子都沒有,自從一個多月前來到他們礦場,便幾乎沒有離開過,與他們通吃同住,還關注他們的身體和心裡的健康狀況。那礦場監工每次要來催工的時候,吳先生都會替他們發聲。

礦場背後的日國老闆似乎與這吳先生交情不錯,礦場監工也不敢刁難。

對於這些工人來說,吳先生是這個世上大大的好人。

“懷武。”

吳先生將喝完的空碗放下,他忽然間叫住了那個工人。

“先生,您叫我。”

那個工人蓬頭垢面的看不出多大年紀,但一開口,聲音稚嫩中帶著些沙啞,倒像是一個少年人。

“我要離開礦場了。”吳先生站起身來,將身上的塵土拍了拍,平靜的開口說道。

“先生……”

那個叫懷武的年輕人頓時一急,而邊上的其他人也紛紛聚攏了過來。

雖然他們知道吳先生不屬於他們這裡,但陡然聽到先生要走,他們的心中還是滿懷不捨。

“懷武,這些日子我讓你謄抄我的筆記,你可有在做?”吳先生的目光在所有人的身上掠過,但最後還是停在了懷武的身上。

“先生吩咐,我不敢耽擱,每日下工之後都會花一個時辰謄抄。”懷武自腰間取出了一個鼓囊的油布包,開啟之後,裡面是厚厚的一沓文字。

紙上的文字雖然比較粗陋,但一筆一劃依然能看出寫字之人的用心。

“這是我今日最後一點記錄,你且去抄完,下午把稿子還給我便好。”吳先生讚許的點了點頭。

懷武用力的點了點頭,卻只覺得鼻子酸酸的,眼眶也有些紅了。

其他人也都沉默著,卻沒有一個人出聲挽留。

吳先生不屬於這裡,這裡環境艱苦,他來此處不過月餘,卻都瘦了不少。

“懷武,這些手稿你抄錄好了之後,閒暇之餘可以給工友們念念。若是真有事情,那稿子的末尾有一個地址,你可來此處尋我。”吳先生拍了拍懷武的肩膀。

這份手稿是他這幾個月來,輾轉於閩地各處的工廠、礦山,記錄了各地工人的生存狀態和緊迫需求,也有一些是他所見所聞的一些感悟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