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卿雲和周鬱林很早就等在門口了,關著門,從門縫裡看著外面行走的村民。

他們在等“那些人”來,也在等失去身體掌控權的時候。

可奇怪的是,等了好久,直到村口傳來吵吵嚷嚷的聲音了,她和周鬱林都沒有被迫外出的情況,倒是如期等來了那幾個打手。

這次的故事仍舊挺隨意。

是鎮上的惡霸喜好美人,從諂媚的村民口中知曉村子裡有一個外來的美人兒,家中丈夫又是個病重將死的,所以直接毫無顧忌地前來搶人。

兩次被搶的都是她,卿雲有些無奈,不過也不是不能接受,畢竟這樣的故事也還算合情合理,要是搶的是周鬱林倒是有些匪夷所思了。

只是周鬱林很生氣,看著那些人來拖拽她,他又沒力氣阻止,被氣得趴在床邊咳血,幾乎算得上目眥欲裂了。

然後他踉蹌著跟著跑出來,跑兩步就捧著心口吐口血,頗有些悲慘。相比之下,卿雲覺得自己的情況還好。

她摔在那池塘邊上,在村民們都聚集過來後,集中注意力搜尋著人群中的某個人。

那些木然的,冷漠的,怯懦的臉龐裡,有個欲言又止,欲動被阻的半人高的孩子,緊咬著嘴角,呼吸急促,眼睛瞪得很大。

“柳致,柳致,你救救我們,你可以救我們的!你走過來,走過來!”

其他人就像沒聽見她說的話,仍舊和略靈活的提線木偶一樣兢兢業業完成自己的動作設定。只有那個被攔在父親身後的孩子,睜大了眼睛看著她,問:

“我可以救你們嗎?我能救下你們嗎?”

“你可以,只要你邁出這一步,伸出手,你難道想一直躲在這些人身後當個懦弱惡毒的人嗎?你有很多次機會可以救下我們,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了!”

那個孩子顫抖著伸出手來,然後被卿雲一把抓住了。

場景忽然開始倒轉,聲音不見了,畫面扭曲著,模糊到看不清的空間裡,只剩下她和那個叫柳致的孩子。

他問:“我救了你?”

卿雲垂眸看了看自己黑色的勁裝袖口,還有手裡的劍,抬頭說:“不。你沒有救,他們已經死了。”

那個孩子嘴角收斂了,又問:“你覺得我當時能救下他們嗎?”

“不能。你的父親,你們村子裡的所有人都選擇視而不見見死不救,你只是一個半大的孩子,你連你父親的阻攔都避不開,僅憑你自己,如何能救?”

“那麼我沒救下他們,是我的錯嗎?我並不是作惡的人。”

她沉默了片刻,後說:“救不下不是你的錯,但因麻木和懦弱而對他們的慘痛視而不見,等同於縱容他人的犯錯和施虐,等於同罪。你也是這樣想的吧?否則這不會成為你的心魔。旁觀者的無動於衷,就是火上的油,對被炙烤的人來說是一樣的可恨。”

恍惚中村子裡的池塘邊上吹來一陣風,夾雜著垂死般的嘆息。

“誰能想到呢,這僅僅是很多年前發生的一件事情,我甚至已經不記清楚了,可是在進階的時候,它卻成為了我的心魔,讓我熬了很久很久也沒能渡過去,最後幾百年的修為毀於一旦。你說,幾百年的辛勤修煉,難道就抵不過當時的一點懦弱嗎?天道真的能看得那麼清楚嗎?為何不肯放我一馬?”

“千里之堤潰於蟻穴,幾百年搭建起來的通天塔,從一開始就參雜了一隻螞蟻進去,只要螞蟻不死,你就永遠有轟然傾塌的可能。”她淡然道。

那人啞然。

輪到她提問了,卿雲客氣地抱拳叫了聲前輩,問:“請問前輩,這可是您隕落後的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