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我知道。”

她說:“我想和你講個故事。”

我說:“好啊,我正好想聽。”

我朝著她走了過去,和她一起蹲在那個角落,慕青終於不再哭了,她很平靜,聲音同時也很滄桑,彷彿已經看透了自己的一生。

她說:“我是齊家的童養媳,那個時候,齊家還是一個特別古老的大家族,在我的記憶裡,那裡面的大人都特別兇,不苟言笑,也不愛和我說話。

唯一會和我說話的,只有齊吉安,也就是齊鏡的爸爸,可他是個病秧子,是一個什麼都大人話的人,我剛入齊家的時候還只有十二歲,那個時候家裡窮,所以就把我賣給了齊家的人沖喜。

那個時候,我性格格外的倔強,就算到十三歲,我在齊家住習慣了,可時常頑皮搗蛋,那個時候,婆婆公公都不喜歡我,我唯一的玩伴就是我的丈夫,可他在我捱打時,卻只能在一旁眼巴巴的看著,從來不敢上去阻擾打我的人,只會在我每次捱打完後,拿一些小玩意兒哄著我。

我十三歲那年,第一次遇見齊嚴的時候,也恰巧是我捱打的時候,我現在已經不記得當時我是犯了什麼錯,只記得那時候打我的僕人下手特別重,老太君坐在椅子上,凶神惡煞的盯著我,一邊盯著我,還一邊對僕人說:“打,狠狠的打。”

齊吉安和平時一樣,也才十八歲的他,在強硬的婆婆面前,也只能縮在一旁瑟瑟發抖的看著,任由那僕人用手臂粗的棍子抽打了我好久。”

說到這裡,慕青嘴角彎起一絲笑意,她說:“說到那天,我在捱打期間,縮在門口的齊吉安忽然在門口看到了一個人,他這輩子最勇敢的事情,便衝出去攔住了一個人,那個人就是剛留學回來的齊嚴。

那個時候的齊嚴和現在的齊嚴有很大不同,那個時候他非常年輕,眉目俊朗,身形高大,一眼望上去就很容易讓女孩子臉紅心跳。

可那時候我還不懂什麼是愛情,也不懂什麼是臉紅心跳,當齊吉安衝出去攔住齊嚴後,大喊著二哥哥救救小慕青時,他走了進來。

他和齊吉安很不一樣,看到我被打,他沒有瑟瑟發抖躲在一旁,也沒有袖手旁觀,而是衝過去一把抽掉了僕人手中的棍子,將地下一扔,便將當時已經疼得快要暈過去的我,一把抱了起來。”

慕青似乎害怕我不知道那個抱的姿勢,她用手勢形容著說:“就是打橫抱著我,那時候齊嚴都二十五歲了,正是男人氣質完全成型的時候,而十三歲的我,在他面前也只不過是一個沒長大的奶娃娃。

我當時記得他當時抱起我,看到我臉時第一句話便是笑著說:“這是我老三的童養媳吧?這麼標誌的小姑娘,媽媽怎麼捨得下這麼重的手。”便抬頭看向坐在椅子上的老太太。

當時齊嚴是出國五年後才第一次回來,老太太見到他很開心,她那張嚴肅的臉變得分外柔和,她笑著說:“你家老三這媳婦兒,太調皮了,不調教,今後可怎麼辦?”

齊嚴笑著說:“好了,媽媽,今天看在我面子上就放了老三這小童養媳一次。”

那時候老太太就看在了齊嚴的面子上放了我一馬,那一天,也同樣是齊嚴一路把我抱回了房間,可在回去路上,他問了我兩個問題。

他問我叫什麼名字呀,今年多少歲了。

我那時只是愣愣的看著他,也不知道害羞,奶聲奶氣回答他所有問題。

他聽了,還笑著回了我一句:“才十三歲呀?十三歲是該被人好好疼愛的年紀,特別是女孩兒。”

他抱著我進入房間後,便喊來醫生給我治療身上的傷痕,在確認我沒事後,才離開的。

在我所接觸的男人中,齊吉安是懦弱的,齊嚴是風趣英俊又勇敢的,兩個極端,有了對比,我對齊嚴有了一種無可救藥的好感,因為我從小就希望自己所嫁的人應該是一個可以保護我的英雄,而不是像齊吉安那懦弱。

可那時候我還沒明白過來,我對齊嚴的情愫,只知道,他可真好看,又勇敢,我喜歡他。

自從被他救了那一次後,我便天天纏著他,也不怎麼理齊吉安那個病秧子了。

齊嚴在得知我連字都不認識,每天就親自教授我課業,帶我出門吃好吃的,會給說有趣的笑話。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每天就喜歡粘著他,就希望能夠天天和他待在一塊兒。

那時候可能是我年齡小,齊家人也不怎麼限制我和齊嚴玩兒,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樣的時間久了,一晃便是過去三年。

我十六歲那年,我懷了齊吉安的孩子,二十八歲的齊嚴是在我懷孕兩個月後娶了妻子邱萍,我記得他娶邱萍那天,還埋在被子內哭了整整一夜,齊吉安就坐在床下看著我。

那時候我們只知道他身體不好,卻並不知道他身體已經不好到隨時可以倒下,我記得那天夜晚我哭完後,他說了一句話,他說,小慕青,我知道你喜歡我三哥,如果有來生,我想成為三哥那樣的人,可惜這輩子是不可能了,你別怪我。

他說完那句話後,第二天早上便一病不起,大約兩三天的時間,他就死了。

那是他留給我的最後一句話。”

慕青悲哀的笑了笑說:“也許,他在和我說那句話時,大約也已經意識到自己的大限已到。”慕青擦了擦眼睛對我說:“說實話,到現在我都還恨著齊吉安,因為嫁給他這樣的病秧子,我的人生基本上已經毀了一大半,而他卻是輕飄飄幾句話,撒手人寰。

那時候,我也依舊不明白我對齊嚴到底是怎樣一種感情,只知道,看到他和邱萍在一起時,我就會嫉妒,我就會想哭,我就覺得,這一切本該是我的,他對我當初的種種好,已經全部給了她的妻子,我很不甘心,可我又無可奈何。

齊吉安死後,有一段時間,齊家一直沉浸在一種詭異的悲傷中,每個人看我的眼神都帶著可憐,那個時候我也覺得自己可憐極了。

我沒有什麼朋友,也沒有什麼親人,連能夠和我說話的齊吉安都離開了,我唯一發洩的方法便是找齊嚴哭訴。

邱萍是個很好的人,她那時候對我沒有什麼戒心,確實拿我當妹妹對待,經常我去找齊嚴時,她就會準備很多好多水果安慰我,讓我別太傷心,把孩子生下來才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