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轉瞬便到了十月中旬,江南諸地雖然也已經是一片蕭瑟的光景,可終究還能瞧見點綠意,漫山遍野常綠的喬木不在少數。

可北邊卻已經開始下起了大雪。

太原府地處國朝最北部,雁門關就在其北邊不遠,也早已經是一片白雪皚皚,銀裝素裹的模樣,山河大地,一片雪白。

河面湖面都開始有了結冰的趨勢,就連再南邊一些的黃河水路航運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響。

靜安侯府裡頭,下人們正在收拾東西,一個個行囊箱子被整整齊齊的堆放起來,就連遠在城外莊子上緊閉幽禁的管氏,也被曹國仁讓人帶了回來。

還是東邊那座院子,陳設和擺件和以前並無太大變化,只是在院子西廂的角落裡,一間僻靜的廂房被改成了佛堂,若是走近些,便能聽到裡頭傳來的敲擊木魚和誦經聲。

在門口站了許久,曹國仁靜靜的聽著屋子裡頭的誦經聲,唸的是《地藏菩薩本願經》,一般都是用來超度亡魂的。

這經文管氏唸了將近一年,曹國仁來來回回不知聽了多少遍,早已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推門而入, 曹國仁沉聲道:“玉兒的事兒有訊息了, 你······你要不要一塊兒過去看看?”

曹國仁的心情是複雜的,管氏嫁給他將近三十載, 為他生兒育女,夫妻二人相濡以沫,相互幫襯,說沒有感情那是不可能的。

上次曹國仁也是氣急了, 這才會做出那樣的決定, 如今過去這麼久,再細細回想,其實這件事情裡頭,最傷心欲絕的, 說到底還是管氏這個母親。

屋內誦經之聲戛然而止, 原本跪坐在佛龕前的管氏,猛然起身,轉身目光灼灼的望著曹國仁:“什麼訊息?”

語氣何其迫切, 就連神情在屋內昏暗的光線映襯之下顯得有些猙獰。

曹國仁看著管氏,心情愈發複雜。

為人父者,他非常理解此時管氏的心情,他自己又何嘗不是悲痛萬分,不能自已,時常在夜深人靜之時孤身靜坐,甚至接連幾番暗自垂淚呢。

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白髮人送黑髮人了。

可曹國仁卻並未就這麼原諒管氏, 若非她以為驕縱寵溺, 而是嚴加管教的話,曹良玉有何至於肆意妄為至此, 惹得如今這般下場。

“是玉兒身邊的一個護衛, 僥倖逃脫,不敢回府, 流亡在外, 我一讓人將他捉了回來······”

不等曹國仁說話, 管氏就已經迫不及待的拔腿往外疾走。

看著如今的管氏, 一身暗深色的肅靜衣物,一身素縞, 渾身上下瞧不見半點珠翠首飾,頭髮的髮髻也只用一根褐色的木簪彆著, 再無起點點綴。

莫名憶起往昔種種,曹國仁心情愈發複雜。

夫妻二人趕至前廳,那僥倖逃脫的護衛已經被五花大綁,跪在廳中,周遭是負責前去抓捕的曹順以及曹國仁最信任的那位老管家。

“我的玉兒呢?我的玉兒在哪兒?他是不是還活著?”

剛一進門,看到那五花大綁的護衛,管氏就跟瘋了似的,幾個箭步衝了上去,揪著那護衛的衣領子張口就問。

“行了!”

曹國仁頓時就皺起了眉頭, 沉聲低喝,話音之中帶上了不容拒絕的威嚴。

管氏身體一僵, 下意識便鬆開了拽著護衛衣領子的手,扭頭看著曹國仁,神情因過度悲痛而顯得有幾分猙獰, 可那雙比起往日多了幾分渾濁的眼眸當中,已經噙滿了淚水。

曹國仁心底一軟,信步上前, 拉住管氏:“行了,人已經在這兒了,咱們慢慢問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