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宴會,只是小宴,邀請的也只有長安城內的各級官員,各家家主,並無女眷,是以明蘭並未出席,只徐章一人坐在首位之上,左右兩側,先是京兆府的幾位當家,緊接著是一眾士紳大族的家主們,最後才是城中同樣也在施粥就在的一眾富商。

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如沐春風般的笑容。

縱使是見到每個人身前的桌案之上,都只有兩葷一素三個菜式,一壺酒,也沒人因此露出半分的嫌棄和不滿。

“徐某冒昧,選在這麼一個日子設宴,攪了諸位的清靜,是徐某的不是,徐某先自罰一杯,往諸位見諒。”

說著不等眾人說話,徐章便立即端起身前的酒壺,抬袖遮面,一飲而盡。

“經略相公實在是太客氣了,經略相公看得起咱們,請咱們過府赴宴,那是咱們的榮幸。”不得不說,當官的就沒有幾個不會說話的,在沒有太強的背景之下,王博能夠在這個年紀爬到如今的位置,可見其能力不弱。

“王同知說的不錯,經略相公看得起咱們,願意折節下交,宴請吾等,那是吾等的榮幸。”

徐章看著這位說話的老者,不由得拱手笑道:“劉老爺子這話可就折煞晚輩了。”

又互相寒暄幾句,說幾句漂亮的奉承話,徐章將自己長袖善舞的一面展露無疑,眼見眾人也不在拘謹。

徐章這才又道:“如今天寒地凍,大雪蓋地,城外積雪已達數尺,道路也為大雪所堵,城中物價飛漲,徐某初至長安,便遇此大雪,偏生內子天性純善,最是見不得百姓受苦,日日設棚施粥,家中存糧日漸消耗。”

說著徐章抬手作揖,從左至右對著眾人道:“酒薄菜陋,還望諸位同僚鄉賢不要嫌棄才好。”

眾人跟著徐章的話笑著附和了幾句,可心底卻都跟明鏡似的。

都說無事不登三寶殿,徐章當初可是連他們的迎接都能‘錯過’的人,又怎麼會無緣無故的宴請這麼多人。

尤其是那些個富商們也在邀請之列,已然叫那些個官員和世家的家主們心裡頭有些暗暗不爽了。

士農工商,商在最末,地位自然也是最低的,雖然數十年來,大宋各地的經濟得到了空前的蓬勃發展,甚至於那些個世家大族們,各自都有不少族人踏入商途,大肆牟利。

可是商人逐利,在這些詩書傳家,家學淵源計程車紳大族們眼中,永遠都是上不得檯面的下九流。

眾人嘴上雖然不說,可實際上卻都在等,等徐章跳過這些繁瑣的客套和虛偽應付,直接進入主題。

事實上,徐章也並沒有打算繼續客套。

目光掃過眾人,徐章的眼眸猶如深邃的古井一樣,沒有絲毫漣漪泛起,“諸位同僚,鄉賢耆老,徐某初至長安,和在做的許多人,甚至不過是初見,可諸位能夠在這數九寒天之中,城中糧價、物價飛漲的情況之下,還肯設棚施粥放糧,足見諸位對朝廷的忠心,對百姓的關切。”

徐章衝著東邊的虛空虛虛一拱手,道:“待大雪消融,道路恢復暢通之後,徐某一定上書太后,嚴明在座諸位對朝廷的貢獻。”

“經略相公謬讚了,說起來我等都是受了經略相公的啟發,況且太后大娘娘日理萬機,此等小事,焉敢去驚擾大娘娘。”

說這話的是通判李伯祥,當初最先跟著徐家一道施粥的就是他家和王家。

可這話一出,屋裡眾人臉上的笑容盡皆有那麼一瞬間的停頓,不知有多少雙原本放在徐章身上的目光,在這話一出之後,立馬就挪到了李伯祥的身上。

目光雖然各異,可心思卻都差不多。

你他孃的自己不想要在太后跟前露臉,想在人家經略相公面前表現自己謙虛大度,付出不需要回報,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不要帶上我們大家夥兒一塊兒呀!

誰他孃的想跟你一樣。

怪不得年紀一大把了,還只是個通判,被王博壓的死死的,活該你升不了官,去不了東京。

李伯祥自然不知道眾人在心底對他的腹誹,不顧眾人那十幾二十道奇異的目光,李伯祥捋著下頜依舊黝黑的短鬚,眸光閃爍著在徐章身上來回打量,腦海之中不知已經做出了多少個猜測。

只聽得徐章朗聲說道:“徐某也不和諸位繞彎子了,今日設宴,請諸位過來,是有兩件事情,相與諸位同僚鄉賢商議,請諸位幫忙一塊兒出出力。”

“經略相公這說的哪裡話,經略相公這個時候能想起咱們,叫咱們幫忙,是咱們的榮幸,經略相公有話儘管說便是,我等能幫的一定幫。”

“就是,咱們有錢出錢,有力的出力。”

“經略相公有什麼話,儘管直言就是!”

······

漂亮話誰都會說,徐章並沒有因為幾句空頭許諾就飄飄然了。

目光掃過眾人,看著眾人臉上躍躍欲試的神情,以及他們眼底的平靜,徐章心裡頭早明鏡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