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亥時,過了人定,產房裡頭才終於傳出嬰兒嘹亮的啼哭聲,隨之而來的,是一片歡呼道賀聲,小桃很是機智的跑出產房,把好訊息告訴了徐章。

徐章迫不及待的衝入產房之中,屋內熱氣蒸騰,宛若雲霧繚繞,那是熱水之中升騰而起的白色蒸汽,郎中和穩婆正坐在椅子上喝水歇息,徐章趕忙走到裡屋炕邊,一身白色裡衣的明蘭正滿頭大汗,渾身無力的躺在炕上。

顧不得那個正在啼哭的孩兒,徐章第一時間就衝到炕邊,看著明蘭的眼睛,伸手替明蘭將頭上散亂的髮梢撥到兩側,沉默半晌,才聲音有些哽咽的道:“辛苦娘子了!”

明蘭艱難的咧開嘴角,展顏輕笑,只是臉色太過蒼白,笑容怎麼看怎麼無力虛弱,玉手從被子裡頭伸了出來抓著徐章的手,弱弱的說道:“我很開心!”

區區四個字,就像是耗盡了明蘭全身的力氣,每一個字出口,都說的異常艱難。

徐章臉上滿是擔憂,趕忙說:“娘子餓不餓?”

明蘭連點頭的力氣都沒有了,如蚊蟲低鳴一般嗯了一聲,徐章趕忙催促旁邊的崔嬤嬤,崔嬤嬤讓徐章放心,廚房那邊早就準備好吃食了。

沒一會兒,就見翠微端著一盅熱氣騰騰的雞湯進屋來了,徐章端起雞湯,一勺一勺的親手餵給明蘭。

用了兩碗雞湯,再加上歇息了這麼一回兒,明蘭這才恢復了幾分氣力,崔嬤嬤把孩子抱到明蘭身邊放著,哭鬧過之後,這個小傢伙很快就闔上了眼睛。

明蘭看著已經陷入睡夢之中的薄薄,微笑著的臉上洋溢著濃濃的母愛,母性的光輝在這一刻,在明蘭的身上,得到了無限的放大。

“看咱們言哥兒睡得多香甜。”明蘭笑著對徐章道。

沒錯,明蘭生的第一胎就是個兒子,也是徐章的嫡長子,未來永平侯府的繼承人。

言哥兒是徐章和明蘭早就商量好了的孩子小名,言這個字男女通用,是女孩兒就叫言姐兒,是男孩兒的話,自然就是言哥兒。

徐章一臉姨母笑的點頭,隨即目光落在仍在襁褓之中,躺在明蘭身側的言哥兒,說道:“就是生的醜了些。”

小傢伙面板有些紅,還是皺的,五官有幾分擠在一塊兒的意思,瞧著是真的不咋的。

一旁的崔嬤嬤掩嘴輕笑說道:“姑爺不知道也不奇怪,新出生的孩子都是這個樣子,等過些時日長開了自然就好看了。”

徐章的相貌雖然算不上頂尖,卻也能說一句俊朗,至於明蘭,那純粹就是禍國殃民級別的,在盛家幾姐妹之中獨佔鰲頭,便是在京中一眾名門閨眷之中,在相貌上能和明蘭相比的也沒有幾人。

都說子肖母,女肖父,兒子的很大可能是跟隨明蘭這個做母親的,所以崔嬤嬤才會這般自信滿滿。

眼見母子二人平安無事,徐章也就放心下來了,親自過去向楊郎中和穩婆十分誠懇的道謝,給每人都封了一個大紅包。

府裡的僕役下人們也被徐章十分大方的每人都發了一個大紅包,除了幾個留在產房這邊照顧的貼身侍從之外,其他的僕役也都被打發回去休息了。

崔嬤嬤等人也都識趣的退到了外間,把屋子裡頭留給了徐章明蘭還有小言哥兒一家三口。

“辛苦大半日了,娘子定然累了,趕緊先歇息一會兒,有什麼事情,待睡夠了醒來再說。”徐章走回炕邊,坐在明蘭身側,關切的說道。

明蘭沒有拒絕,看了幾眼身邊還在睡夢之中的小言哥兒,點了點頭,整個人縮回被子裡頭,只留一個腦袋在外頭。

雖然已是春日,可春寒依舊料峭,尤其是夜裡,溫度比起白日裡可要低得多。

徐章溫柔的替明蘭掖好被子,說道:“言哥兒夜裡頭估計會醒,我抱出去先給崔嬤嬤照料。”

明蘭雖然捨不得,卻也知道,以她如今的狀態,想要照顧小言哥兒實在是太過勉強,倒不如讓崔嬤嬤她們幾個輪番照料。

而且明蘭從來沒有照顧過小孩子,根本沒有半點經驗,崔嬤嬤和翠微在這方面的經驗卻極為豐富,尤其是像言哥兒這種初生的嬰兒。

徐章抱起言哥兒出了裡屋,交給崔嬤嬤之後,等他再回到裡屋的時候,明蘭已經睡著了,呼吸也趨於平穩,只是臉色依舊蒼白。

徐章又做回了榻旁,看著明蘭蒼白的臉色,手掌不知何時已經抬了起來,想要撫摸,卻又怕吵醒剛剛入睡的明蘭,手掌就那麼懸在半空。

明蘭身上的汗水已經被丹橘和小桃擦拭乾淨了,面板雖然沒有半點脂粉的痕跡,卻依舊光滑白皙。

就這麼坐在榻旁,目光一刻也不曾挪開的落在明蘭的臉上,徐章胸腔之中的一顆心,也跟著平靜了下來。

明蘭這一覺,一睡就是一整夜,等到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醒了!”

明蘭睜開眼睛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徐章,使勁兒睜開朦朧惺忪的睡眼,看見了徐章臉上溫柔的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