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走進禁地中的紫陽綽,駐足在一處石碑前,石牌上刻著幾個鮮紅的血字:

“紫陽氏,殺無赦!”

“千月氏,斬滅絕!”

在石碑旁,有被一條紫龍之氣盤旋的尊者,靜默等候。饒是紫陽綽見到他,也是罕見地恭敬道一聲:“拜見九代。”

“又與夜夫人吵架了,可是因為夜無殤?”

紫陽綽眉頭皺了一下,又舒展開:“九代英明。”

看九代似乎還要說,紫陽綽緊忙問道:“九代喚我來此地,可有要事?”

紫陽星在紫龍之氣環繞下,緩緩搖頭:“並無要事,只是前些時日遇見了四代,從他口中套出了一些話,有所思慮,想聽聽你的意見。”

紫陽心中閃過一絲不安,仍然道:“願聞其詳。”

“如若讓你不再執掌紫陽氏族,你可願意禪讓給你的兒子夜無殤?”

此話既出,紫陽綽當即無意識的聖力湧動,如臂使指的至理若有化龍的衝動。九代的話就像一頭洪荒猛獸,在紫陽綽的心城薄弱之處,輕爾易舉地破了防,然後瘋狂肆虐,所過之處,寸草不生。

紫陽綽艱難地擠出三個字:“為什麼?”

“按照以往,戰爭至少要持續千年才會落幕,星原中不流夠足夠的血,神界是不會停止的,你很強我知道,但千年之後,哦不,五百年以後,你和你的兒子夜無殤誰更強,我想你心裡是有數的。”

紫陽綽臉色稍微有點難看:“這不是您最根本的理由,單憑這一點您不會改變注意的。四代對你說了什麼,才讓您有所動容。”

九代不語,朝禁地更深處走去,紫陽綽見狀跟在其後。二者來到一處露天祭壇附近,在祭壇中長著一顆年代悠久、根鬚交錯盤亙的古樹。樹身有七八個人才能合圍起來那般粗,樹支上長滿了綠色,另外在樹冠上有那麼一簇惹眼的紅葉,時不時的跌蕩出呼吸的波動。

九代盯著最上方的一抹紅色,若有所思地對紫陽綽:“四代影響了天道運轉,因此也犧牲了自己的成神的資格。二十五年前,我對那個孩子的預言,算不得數了。”

紫陽綽微微怔住:“難怪五年前,他提前介入元陽星,他看似與世為敵,其實很少下狠手。他成全了夜無殤,難道這是故意的?”

九代不可置否,聲音難辨喜怒:“若無四代插手,你和漁陽必然有一人將輪迴念珠收入囊中,偏偏他出手了。他是個聰明的賭徒,無論勝負還是平手,他都想好了相應的退路。要麼你們得到輪迴念珠,要麼他得到輪迴念珠,要麼你們誰也別得到。此時從夜無殤身上來看,他賭贏了一半。輪迴念珠我已經不懷奢望,我現在反而是在好奇這麼一件事,這件事才是我改變主意的主要原因。”

紫陽綽腦海中有一個很大的問號,不得不暫時被他壓住:“願聞其詳。”

“你瞧一瞧這樹,回想一下一千年前關於冥族皇者死忘的記載,你再不妨大膽聯想一段古老的預言,我只能說,我很不安。”

紫陽綽失神,與九代相處漫長歲月,他自然明白是哪個預言,這個預言據說流傳了萬萬年,曾經還有人將此編成了一段歌謠:“……古老的預言彷彿魔咒將會驅使著各種憤怒、不安、恐懼誕生,新生的力量攜帶著禁忌的名諱化作屠夫,這是一場沒有輸贏的鬥爭,卻分出了生與死、是與非,直到騙局被揭發後,有人在舊土立了無罪的碑,將以往的功過是非統統淹沒在歷史塵埃中。”

九代抬手從枯樹上隨手捏下一片綠葉,放在鼻尖嗅動,然後撂下了最後一段話:“若我沒算錯的話,四代所影響的天道就是這預言的一部分,他阻止了預言中的屠夫誕生,禁忌的力量也許不應使星原感到滅世的恐怖。反之該顫抖的,是神界上的諸神眾生。因為我在這顆樹上,再也感知不到危機隨時會來臨,託四代的福,你也許無須再擔憂夜無殤會滅紫陽氏一族。”

“恭送九代!”

紫陽綽起身,臉上的表情無比豐富,素來冷酷決絕的他,聽聞自己的兒子不再會滅掉紫陽氏族後,此時心裡如同有一顆久懸不下的石頭落地,嘴角中不自主的掀起了一抹弧度。畢竟一直擔心自己有個逆子會隨時闖進紫陽星,不但殺死他的親爹親孃,還要血洗一族,這是他身為紫陽氏族的掌權者,難以釋懷的痛苦。

紫陽綽忽然想起夜夫人,心念一動,便來至她的寢宮當中。這是在紫陽星,他可以隨時出現在任何地方,這是九代賦予他的特權。

紫陽綽不解道:“你這是做什麼?”

夜以沫冷聲道:“回孃家。”

突然,一聲怒喝:“你鬆手,你幹什麼!”

紫陽綽彷彿變了個人,澀聲道:“以沫,對不起我錯了。”

說罷,對外冷酷決絕的紫陽宮宮主,此時化作柔情鐵漢,抱著自己的大夫人,共赴白日美夢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