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長洲站在寧維則的身旁,本來想幫她記錄。可看到她落筆時純熟的逆鋒之後,穆長洲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他開始有點好奇了。

寧維則的行草看上去大有“揮戈利劍,快馬風檣”之勢,後面需要的是長年累月的苦練。而寧維則這個年紀,又是怎麼練出來的呢?

寧維則可管不了穆長洲在想什麼,她一直專心地邊記邊問。六個人都問下來,花了她將近兩個時辰,天早就黑透了。匠門的其他人被請出去吃飯休息,寧維則卻是不能分身。想到寧維則還沒吃空東西,穆長洲讓青衣小廝弄了點心和茶水來,就放在寧維則的手邊隨時取用。

穆長洲站在寧維則旁邊,硬是看她寫了兩個時辰。

而她的問題也讓穆長洲反覆琢磨。這一套問下來,即便沒有去過當地實地考查,也能推斷出大量的資訊來。若是能把一套普及到軍中,斥候的作用就更大了……

好不容易把斥候的資訊都問完,寧維則的腦子裡已經對北盤河附近的地形有了比較完整的認識。

一個方案眼看就要在她的腦子裡成型了。

穆長洲看到寧維則嘴角的那一絲笑意,忍不住輕聲詢問:“寧姑娘,可是已經有對策了?”

寧維則放下毛筆,用左手揉了揉寫僵了的右臂,黑亮的眼珠上閃著自信的光:“有疏有堵,相信應該能應付這次的水患了。”

正要說下去,帳裡突然傳來咕嚕一聲。

穆長洲正要找聲音的出處,卻見寧維則捂著肚子,臉上微微紅了一下:“是我,有點餓了……”

穆長洲拿眼瞄了瞄青衣小廝,小廝連忙應聲:“王爺,鍋子就在帳外熱著,可要拿進來?”

“不如咱們邊吃邊聊?”穆長洲今天完全沒有王爺的架子,“正好一併答謝寧姑娘上次的援手之恩。”

寧維則卻不願就此揭過,不冷不熱地刺了穆長洲一句:“王爺若是要替穆公子道謝,那就大可不必了。”

穆長洲挑了挑眉,懇切地盯著寧維則的眼睛:“寧姑娘,確實是本王隱瞞在先,我在此賠個不是。但我也並不是故意隱瞞,實是在外行走,用穆長洲這個身份比較方便。”

寧維則其實也不是不能理解,只是覺得被欺騙後,心裡稍微有點不是滋味而已。

畢竟他是當今陛下的親兄弟,身份尊貴,若是隨便就暴露身份,難免會有安全或者其他的問題。

穆長洲能放下面子來跟寧維則心平氣和地解釋,寧維則也就順勢下了臺階:“不如咱們先吃點東西,儘快把水患解決的方案定下來,其他的容後再說吧。”

青衣小廝聞言,急忙張羅著把鍋子端了上來。之前淋了雨,寧維則也只是勉強擦乾。穆長洲特意讓小廚房做了羊肉鍋子,配上重重的胡椒,一口下去暖流就從胃裡躥到了頭髮梢上。

剛吃了兩口湯,寧維則突然想起一事,從荷包裡掏了掏,翻出塊玉佩來,推到穆長洲面前:“王爺,這塊玉佩我就不要了。”

穆長洲掀起眼簾,饒有興味地等待她的解釋。

寧維則含蓄地笑了笑:“只是舉手之勞,王爺的這個人情太重,不合適。”

“若是加上治理水患,當得起。”聽到寧維則又要退回玉佩,穆長洲心底閃過一絲煩悶,當下端起小碗吹了吹,就著碗邊輕輕吸溜了一口熱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