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公子……不,王爺在裡面?”寧維則的眼神冷漠,比遇見陌生人還要疏離幾分。

青衣小廝這才想起,自家王爺是用化名與寧維則結交的,笑容一下子像假面卡在臉上般僵硬起來,結結巴巴地掀開了大帳的簾子:“各,各位,裡面請。”

曹滿不明所以,而丁成謙的眼神則在小廝和寧維則的身上轉了兩轉,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這事兒跟小廝的關係不大,倒也不必為難於他。寧維則越過小廝,對著眾人招招手:“走吧,咱們去見王爺。”

大帳門口立著一面屏風,轉到屏風後面,一名身著月白暗紋綢袍的男子正笑盈盈地坐在書案後面,看著陸續走進來的匠門諸人。

帳裡的陳設雖然簡陋,卻絲毫掩不下男子清朗俊逸的氣質,正是肅肅如松下風,高遠悠長。

這男子不是穆長洲,又能是誰?

見到最後進來的寧維則時,穆長洲的目光稍稍滯了滯,便再也不在她的身上停留,繼續安坐著等待眾人行禮。

丁成謙和曹滿連忙帶頭跪下,一眾學徒也手忙腳亂地學了起來:“參見王爺……”

寧維則不大樂意,但還是勉為其難地彎了彎膝蓋,作勢也要繼續跪下去。只是她在心裡暗暗唸叨著,穆長洲若是受了這一禮,這輩子都別想再修那把劍了……

穆長洲似乎一直注意著寧維則的舉動,趁她膝蓋剛彎未彎的時候,輕笑了一下,虛抬雙手:“諸位請起,不必多禮。”

說完,穆長洲長身而起,踱到了桌案外面,指使著手下的小廝:“來人,給匠門的大師傅看座。”

丁成謙和曹滿在椅子上虛搭了半個屁股之後,穆長洲若無其事地又要給寧維則這些學徒拿蒲團。

寧維則卻是沒了多少耐心,語氣裡不太客氣:“王爺,蒲團就不必了吧。水患緊急,不如直接說正事?”

曹滿唬了一大跳,趕緊起身拉著寧維則要去賠禮。

沒想到穆長洲居然從善如流,根本沒有計較的意思:“好,那咱們就抓緊說一下堤上的情況。”

穆長洲對著青衣小廝示意了一下,把桌上的地圖懸掛了起來。小廝恭敬地遞給他一根長柄的如意,他這才輕點著地圖侃侃而談:“北盤河的這一段沿河兩岸都是鬆散的黃土,早些年就已經是地上懸河了。去年工部曾提交過北盤河的資料,旱季尚且高出地面五丈有餘。”

他頓了頓,面現憂色:“這次雨水已經連降了五天,水位又漲了三尺有餘。今日據人回報,水位最高處,距岸邊僅僅一尺之遙。”

“而且最麻煩的,是北盤河近十幾年從未疏浚過,前朝遺留下的岸堤已多有破損之處。若是再這樣下去,恐怕便有決口的風險。”穆長洲用如意輕點了三處:“這裡、這裡,還有這裡,是最容易出事的地方。我前幾日便調了兵來試圖加固堤壩,但水流湍急,效果不太好,還折損了一夥的十來位同袍將士……”

穆長洲一時神色黯然,沉默了片刻後方才重新振作:“因此,我才請各位師傅前來,商量有沒有什麼好的辦法,能夠把堤岸加固好。”

丁成謙是根本不懂,苦笑著對穆長洲抱拳說道:“啟稟王爺,我是鍛造一脈,對於製作工具倒是還有幾分心得,但修補堤壩就真的是一竅不通了……”

穆長洲之前在麒麟閣中,曾經遠遠地見過丁成謙一面,知道他是楊家的供奉,倒也沒刻意為難他,和善道:“無妨,大師傅既然有心,便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