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愛吃扣肉,要那種一拃厚的肥肉才好,又白又嫩,一咬一嘴油。可我娘總是說她喜歡吃扣肉裡面的梅乾菜,把肉都留給了我和娃娃們。

我之前總跟娘說,讓她吃肉,讓她吃肉,我現在給人家鑄劍能掙好多銀子呢。可娘總是想著把銀子省下來,攢著給老大和老二以後娶媳婦用。我也說不過她,只好就由著她了。

引娣的口味和我不大一樣,她喜歡吃魚。好在我們村離海不遠,村子旁邊也有河。每年過年,家裡都會搞條魚燒著吃,引娣自己就能吃掉大半條。多吃點好啊,吃胖了才能多生娃娃。

老大老二呢更喜歡吃雞。那個大公雞的雞冠子,兩個娃娃每次都要搶上一搶。引娣沒辦法,只好讓他們輪著來,這一年的老大吃,下一年的歸老二。我這麼一算,今年的,應該又是歸老大了吧?

老三還小,去年給她買了塊飴糖,她笑得可開心了,含著黏黏糊糊的糖塊,伸手喊爹要我抱。抱在懷裡軟乎乎的小娃娃,給個金山都不換哩。

要是她們都還在,我們一家人熱熱鬧鬧的,那該有多好。

我正想著,忽然聽得營寨裡一通急促的馬蹄聲得得得地飛奔過去。我掀開營帳辨認了一下,是向著魯將軍軍帳的方向。

過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郭建初又來找我,說是魯將軍找我去帳裡議事。我看他臉色不大好,完全沒了早上說要過年的那股子心勁兒,我就問他是怎麼回事。他卻只是嘆氣,悶著頭帶我往魯將軍那邊走得飛快。

一進軍帳,我就看到魯將軍倒揹著雙手又略微有些佝僂的背影,彷彿肩上壓了座無形的大山,讓他直不起身來。地上躺著一個人,滿身是血,胸口倒是微微起伏,看上去傷得很重。

那個人是突圍回來報信的。七日前魯將軍分兵,派出去消滅小股海寇的隊伍,在昨日居然撞上了新近聚到一起的大批海寇。

那些海寇不光人數眾多,用的長刀也比原來的要精良,殺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正說著話,魯將軍派出的探子也回來了,說是海寇反了常,根本不去旁邊的村子,反倒是衝著魯家軍的大營來了,人數估摸著也有營裡魯家軍的兩倍還多。

魯將軍說,可能是前陣子的鴛鴦陣殺敵太多,讓海寇不得不鐵了心地聚在一起。本來是想找我商議怎麼改進兵器對付海寇,可現在看來是來不及了。若是我有心,便帶著那幾個孩子先離了營寨,到附近找個地方藏一藏。

魯將軍這是怕會打敗仗?

海寇還沒打完,我怎麼可能會走?

我要是就這麼走了,娘和引娣會怎麼看我?我這個當爹的,還要給老大老二打個樣,做個男子漢呢!

回到自己的營帳裡,我下了決心。今日,我就要給魯將軍打一把上好的寶劍,最堅固最鋒利的那種,讓魯將軍把所有海寇的腦袋都砍下來!

營帳裡那幾個娃娃,我讓大的帶著小的,從後邊悄悄跑出去上山藏著。其他的幾個都聽話地離開了,只有最大的那個說什麼都不願意走。不走就不走吧,正好讓他看看我這個鑄劍大師,到底是怎麼幹活的!

帳裡早有前幾日煉好的熟鐵與鋼,正適合我最擅長的鍛合法。

爐中火起,映得帳內一片緋紅。溫度差不多了,我從箱子裡又摸出一塊桃渚鐵,丟進了爐子中。桃渚鐵漸漸變軟,融到了那一大坨熟鐵中,再也不分彼此。

一層熟鐵,一層鋼。

再一層熟鐵,再一層鋼。

一層又一層地疊到一起之後,我把大錘掄得虎虎生風。

軟的鐵包覆起硬的鋼,硬的鋼又支撐起軟的鐵。

從劍尖的位置向後摺疊,再鍛。再折再鍛,再折再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