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維則正沉思中。

小院的門板再次被啪地一聲推開。

門後的夯土牆很委屈,只能撲簌簌掉淚一般,再次落下了一小撮土灰。

這一個個的,怎地都不能手腳輕些?

寧維則皺了皺眉,但還是放平了心態迎上去,看來的是誰。

“喲,維則在家呢?”來人前腳剛跨過門檻,那種中年婦女獨有的尖刻聲音就已經傳了進來。

“咱們維則也是個大姑娘了,長得真俊。今年是不是十五了?哦,不對,是十六了。趕明兒,讓你三堂叔給你做主,回頭嬸兒給你挑個好婆家!”

嘴裡連珠炮一般地說著話,來訪的婦人揣著手便進了小院。臉上雖說是帶著笑,可眼珠卻了不住地四下打量。

這明顯是來者不善呢。

寧維則深吸了一口氣,心平氣和道:“終身大事,還是得等我爹來做主呢。堂嬸,堂叔你們的好意,維則心領了,但這事情就不麻煩您二位了。”

“瞧你這孩子,說得這麼生分。你看下河村的趙虎,家裡也有不少田地,人也挺壯實,一看就是能好好過日子的。改天嬸兒找媒人幫你問問啊。”三堂嬸倒像是沒聽到一樣,自說自話。

寧維則咬了咬牙。這是覺得我爹真的回不來了嗎?上門來先把我隨便找個婆家打發了,然後好趁著維鈞還小,搞事情?

“堂嬸,這事兒您跟我爹商量吧。爹出門那麼久,估計這幾天也快回來了。再說,這天底下哪有讓姑娘家家直接挑夫婿的道理,這於禮不合……”寧維則使出了拖字訣後,開始轉移話題:“三堂嬸,您今天來,是有什麼事兒嗎?”

三堂嬸半真半假地一拍大腿:“哦,對,這等大事差點讓我給忘了!”

“走走,去咱們寧氏祠堂,族長有事宣佈。”三堂嬸拉著寧維則便往院外走,還不忘扭頭扯上小的,“維鈞,快,你也來。”

走著走著,三堂嬸臉上的笑意堆得越來越厚,彷彿有什麼天大的好事等著自己。

寧維則低頭思忖著,安安靜靜。

寧維鈞年紀尚小,也沒什麼心計,只是牽著姐姐的手,懵懵懂懂地跟著,往祠堂行去。

祠堂建在村子中間,離寧維則家的小院不遠不近。

眼見著一行人快要走進祠堂正門時,寧維則突然開口問了一句:“堂嬸,你打算怎麼安排工坊的那幾塊樺木整料?”

“當然是先給你堂弟打張新床,剩下的再……”三堂嬸自顧自地想著美事,不加思索就回應起來。話一出口,婦人才忽然反應過來不對,一下子捂住了嘴巴,用另一隻手用力地抓著寧維則的衣袖,三步並作兩步躥進了祠堂的大門。

“族長,維則和維鈞來了!”祠堂裡左手邊站著的中年男子衝著上首的老者激動道。

男子約莫三十出頭,穿著一身藏青色的袍子,雙眼無神,腳步也有些虛浮。雖然長得跟印象裡的爹有點像,但氣質一點都不沉穩,頗有點賊眉鼠眼的感覺。這應該就是那個便宜三堂叔了。

而上首的老者,就是二叔爺。他是寧家現任族長,也是三堂叔的親爹。

雖然寧維則知道這一趟就是鴻門宴,但還沒翻臉,禮不可廢。

寧維則整了整工服,輕輕拂了拂袖口的木屑灰塵,微微一福:“見過族長叔爺,見過各位伯伯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