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你的兩個肩膀。”寧維則一條接一條地補充,“公羊家的發力方式與其他人都不同,右手一直保持按壓的姿勢之後,左側的力道從足下起,傳至腰間,帶動左肩進行少量旋轉,最終完成一次擊打。”

紅臉老頭的臉色瞬間變得再無一絲笑容,顯然是被寧維則說中了。

“因為這個極大的力作用到左手的三指上,公羊家的人手指變形要比其他任何一家鐵匠變形都要嚴重。”

寧維則對著老頭聳了聳肩,又補充了最後一條:“最重要的是,公羊家的爐子、鐵砧和常用工具的擺放方式,跟其他家的差異極為明顯,一眼就能認出來。”

紅臉老頭的紅臉都快變成了黑臉,死低著頭一言不發。

寧維則笑了笑:“公羊簡要是知道你們把這些東西都學了十足十,怕不是要氣壞。”

紅臉老頭猛地抬起頭來,死死地盯著寧維則:“你是如何得知祖師之事!”

寧維則只淡淡地吐出兩個字來:“匠門。”

聽到匠門,紅臉老頭有些洩氣。公羊家的祖師公羊簡也曾經是匠門的脈主,只可惜後來一代不如一代,乾脆就離開了匠門,出來自立門戶,日子過得卻始終一般。

紅臉老頭總是覺得按著公羊家的規矩,鍛造到了一定的程度,想再提升卻是力有不逮,總有種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感覺。他也曾經嘗試摸索過,卻始終不得其門而入,也只好放棄了。

寧維則看著他沮喪的樣子,突然講起了故事:“公羊簡的這種鍛造手法,其實跟他個人情況有極大的關係。”

紅臉老頭眼睛一亮。祖師的個人情況?莫非寧姑娘知道公羊簡的事蹟不成?

看這句話引起了老頭的注意,寧維則微笑著繼續說道:“公羊簡當年是因為難產,天生身體有些殘疾。他的右手只能舉到腰這麼高,也只能做出握拳這一個動作來。所以,公羊家才會出現右手持握固定,左手鍛打的情況。”

紅臉老頭直接愣住。居然,還有這麼個說法?

“因為公羊簡的左手也有些問題——他的左手小指不聽使喚,只能用三根指頭配上拇指來操作,才漸漸演變成了這種獨特的手勢。”

“至於這種發力方式,理由也很簡單。因為公羊簡的身子弱,若是不借力的話,鍛打對他來說負擔太大,不能持久。他不停地嘗試,最終才找到了那樣一個適合自己的發力方式。”

“而公羊家人的左右臉差異明顯,也是因為公羊簡視力稍微弱了些,需要站得離爐子近點,才能觀察好材料的情況。完全按照他的方式復刻下來,日積月累之下就會被火烤出這麼大的差異,一點都不奇怪。”

寧維則說完,這才偏著頭俏皮地望著紅臉老頭:“怎麼樣,我說明白了嗎?”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紅臉老頭像是著了魔,不停地喃喃自語。

趙安歌看著寧維則,臉上滿是與有榮蔫。

這丫頭,怎麼會連這些偏門的知識都瞭如指掌?不過她認真起來的樣子,像是閃閃發光一樣,格外地讓自己移不開眼。

紅臉老頭突然回了神,恭恭敬敬地對著寧維則俯身長揖:“感謝寧姑娘為我解惑。公羊門下自今天起,可以更進一步了!”

寧維則虛攙了一下,讓紅臉老頭起身:“怎麼樣,現在我能用一下這邊的鍛造臺了吧?”

“當然可以!”紅臉老頭臉上的愧色一閃既沒,話語中滿是尊重,“還沒請教寧姑娘師承?”

“匠門。”寧維則輕輕巧巧地回了兩個字,震得老頭一個激靈。

紅臉老頭喃喃道:“怪不得能有如此眼界,出自匠門,不奇怪……”

說著,老頭倒是沒忘記應該做的事,伸手引著寧維則和趙安歌走到了一個空著的爐子旁邊:“這是按大多數鐵匠的習慣佈置的,寧姑娘你先看看合不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