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熱的鐵塊在爐中靜待寧維則的調遣。

寧維則左手持鉗,輕輕探入爐中,將鐵塊夾了出來。

她的手勢卻跟之前的不大一樣,把左手食指高高豎起,用其餘四指發力。生怕丁成謙看不清楚,她還特意輕咳一聲,把身體往旁邊側了側。

丁成謙本來略帶輕慢地坐在馬紮上,看到她這個手勢,瞳孔縮了一縮,正要站起卻又強行忍了回去。

寧維則看到他的反應,偷偷笑了一笑。果然有用!

這個手勢,是丁成益在鍛造時的特殊的手勢。

早年間丁成益還和其他人一樣,並沒有這個習慣。只是在後來的一次事故中,他的左手食指受了傷,傷愈之後就再也不能打彎。那變形的拇指和另外三個發力的手指,便成了丁成益最具代表性的特點。

丁成謙親歷了那次事故,對他大哥的變化,他也心知肚明。

寧維則看丁成謙再沒其他的動作,不大滿意地挑了挑左邊的眉毛,右手操起錘子的同時,右腳向斜後方退了小半步,腳尖朝外斜過去。

丁成謙的瞳孔又縮了縮。莫非……?

寧維則動了。

錘子彷彿是從她手上直接長出的一樣,揮舞間輕鬆得如臂使指。

每一錘無論是全力猛擊,還是小意逢迎,錘身都會在空中劃出一道完滿的圓弧。

大弧如流星趕月,小弦似玉潤珠圓。

大大小小的圓弧將寧維則包繞在中間,震盪的風帶起爐邊的塵,連煙霧都帶上了圓滿剛勁的美感。

爐中的火光耀天地,錘出的星繚亂紫煙。

寧維則已經完全沉浸在了敲擊的爽快之中。

而丁成謙的瞳孔已經縮到不能再縮。呼吸急促的他,鼻翼不停翕張著,滿臉都是難以置信。

這套錘法,分明就是丁成益的獨門絕學,亂紫煙!

這套錘法,大哥當年出走之前從未教過任何一個人,寧維則這一手到底是從什麼地方學來的?難道是大哥看在寧明德的面子上傳授給她的,又或者是……?

丁成謙的腦子轉了又轉,這才再次想起之前在麒麟閣時,楊和光追問寧維則的那個問題。

鍛造一脈的傳承物,十有八九就在寧維則身上!

可就算他再篤定,也只是死死盯著寧維則的動作,絲毫沒有要打斷她鍛造的意思。

畢竟這套錘法,丁成謙一晃也好些年沒見過了。

不知究竟看了多久,寧維則慢慢停下了手中的錘子。丁成謙卻還是怔怔地出神,不知到底在想些什麼。就連他的眼神,也像是染了一團煙塵般,讓人看不分明。

“丁脈主,”寧維則也不知道自己的“報復”到底有沒有效果,扔下錘子揚聲問道,“這犁鏵打好了,看看合不合適?”

丁成謙這才如夢初醒,把頭往旁邊撇了撇,隨即恢復了那副陰陽怪氣的模樣:“寧大師出手,哪有不合適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