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生那人時候比我聽話,我娘說的話她一句也不敢頂撞。

“井生是我們家的女婿!打從金家偷回來那天起,他就是我們家的女婿的不二人選!”我娘說完話,回頭又問我記住圖沒?我點點頭說我記住了。我娘也沒管我到底是真記住還是假記住,只一巴掌就把那香囊八卦圖給抹了。

“記住我剛才說的話,咱不能拿這招術去害人!”娘說完,像剛剛撫摸水生那樣也摸摸我的頭,語重深長地說了一句,“只要記住就好!”

我孃的手從我的肩膀處垂下,就再也沒動彈。

她老早就說過,死後要和我爹埋在一起。

就是沒想到會這麼快。

她前腳剛一嚥氣兒,後腳就有人放起了煙花。

我呆呆地透過窗子向外看去,不知道他們鄉里鄉親的,我娘沒了你們就這麼高興嗎?

漸漸的,更多人家加入了放煙花的隊伍中來。

我氣了個半死,正尋思著我孃的遺體該怎麼辦時。水生卻一把拉住了我。她把我的手放在她的心口窩上,“井生哥你聽到了嗎?我的心跳聲!”我臉羞的通紅。我知道那不是心口窩,而是胸口窩。

“水生妳別這樣,別這樣!”我那時雖少不更事,但水生的意思我還是懂的。

我想抽出手,可是已經來不及了。慌亂之中的水生又抓住了我的另一隻手。

我抬起下巴衝我孃的遺體搖搖頭。

水生說這就是我娘生前的意思,叫我無論如何也要聽她一回。

不聽,就是不孝。

我無語了。我寧可不孝一回,也不能聽我孃的,如果非要這樣才算孝,那我寧可吃掉那些蟲子。

自打水生抓住我的手那一刻起,我全身就和觸電一樣。趁水生還沒讀懂我的意思,我抽回手。我和她說,哪怕,哪怕再等我六年呢!我們現在咋說也是孩子。

水生被我說動了,她不敢再抓我的手。

十二年都過來了,還差那六年嗎?

水生趴在我耳邊又說了幾句話。

我呆呆地看著她,真是的,我娘對她說這話那簡直就是不信任我。

也是!她才上親生的,我不過和我爹一樣,就是一個上門的。

她把我孃的遺體搭在我身上,先叫我把她扛到村口老井再說。

那晚的雪下的好大,我們一步一個印的把她背到老井旁。

水生的意思是,這樣才算把我娘和我娘葬在一起。

我慢慢放下我娘。

我直到這時候才看到那兩個寡婦的遺體已經不見了。

雪地上,只有我們仨,還有漫天飛舞的雪花。

水生把井繩解下,慢慢遞給我。

我明白了!

我們把我孃的遺體慢慢順到井底,“通”的一聲,井面騰出一片熱氣騰騰的水花。